第180章 察觉心意心中大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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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打断他,“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有什么好什么不好你也都十分清楚。甚至贤妃之死,你是不情愿的,恐怕你心里也是埋怨我的……是不是?”

他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怔怔道,“这……我……”

我微微蹙眉,幽幽道,“婉丝一死,我要对付的只剩下了贤妃。可是她是那样小心谨慎的人,要制造一个她失足溺毙或是意外的机会几乎是不可能。要捏造一个罪名给她只会让她反口来谋害我。既然暗杀不成,只能下药一着了。你一直在太医院素有慈名,医术又精,又肯怜弱惜贫,她肯放心些。何况咱们下给她的药,只是魇镇心神,让她梦魇甚,再使其心力衰弱不继,这无声无息置她于死地。”我看他一眼,“也难为你了。”

他深深望住我,道:“为了你,我总是肯的。”

我颇有所动,微微颔道,“你一向心地好,是断不肯动杀机的,当初也是犹疑了许久。要不是为了帮我,你又怎么肯呢……如今想来,我也觉得当时太很心了些。只是人在其位,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贤妃又是那样聪慧精明的人,知道我不少把柄,我是断断容不得她了。”

他双唇微抿,有一点坚毅的棱角。他其实也算是个好看的男人,稳妥而忠厚。

他轻声安慰道,“你总是善心的,只那一回稍嫌狠辣了些。”

“是么?那么杀德妃,我也不算狠辣么?”我缓和了语气,轻缓道,“我善心也好,狠辣也好,你都看在眼里。咱们这样熟悉,彼此知晓,也算得是亲近了。可是若说到男女之情,谁又不愿只把好的一面给他看,不好的全都藏了起来。你却是知晓我的秘密太多了,若与你一起,我只会觉得不自在。你也未必会忘记我的不好,若这样朝夕相对又有什么好,何必这样彼此为难。”

他低头,眉如卧蚕蜷曲。他右手紧紧抓着左手,用力地,有血红的印痕泛起。他克制着道,“我小小一个太医,在你眼里,总是不好,总是一个无用的人。”

我柔声道,“你的好我自然知道。若说做太医,你年轻有为、医术高明,颇受陛下器重;若说做丈夫,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夫君,疼惜妻,百般照顾。可惜了,比如喝茶,我喜欢喝‘雪顶含翠’这一味,而普洱再好再鲜美,我偏偏不喜欢,难道就能说普洱不好么。只是各人喜好不同罢了。”

他喃喃自言自语,“你是说,我在你心中便是那杯普洱。”

我低低道,“你是很好很好的,可惜是我无福,没有办法喜欢你而已。”我捧着玉壶道,“一片冰心在玉壶,这份情谊,我是担当不起了。可是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我却是十足心领了。我心中永远视你为亲为友,永远都会。”

他的双唇有强忍凄苦而成的不饱满的弧度,衔了清愁和几许柔情,“视我为亲为友?可惜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我亦是凄楚相对,“这世间,咱们想要的,何曾能真正得到的。我在宫中挣扎多年,不过是想求得一分真心,两分平安,可是连这也不可得,反而落到今日地步。”

他见我难过,劝道,“虽然到了如今地步,可不幸中之大幸,你离开皇宫,也是个自由之身了。”

我心中难过得似被一只手紧紧揪着,却不愿在他面前落泪,极力忍耐着道,“我虽然离开后宫是非之地,可是那些年的事情我何曾能忘得掉,我一辈也忘不掉,那么即便我身自由,心也不得自由,每日受苦。”

他想要安慰,便欲伸手过来,我忙缩了缩手,他的神情略略尴尬,忙掩饰了下去,只得道,“你别难过。”

我别过头,极力忍住眼中欲落的泪水,“陛下对我这几年……我亦不怕对你说,对男女之情,我亦算是死心了。所以你对我怎样说,都是无用。如今,再怎样苦再怎样难,我只想在寺中好好住下去,诵读经文来安自己的心。”

我定一定神,道,“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离开这里,可是离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天下之大,我飘零之身竟无处可去。所以你为我好,也为你好,不要再常常来探望我。”

他良久无言,道,“连常常来看看你也不成么?”

我微微点头,“你来的这里多了,只怕宫里也会知道。不知道又有几多风波麻烦兴起来。何必呢?”

他用力闭上双眼,片刻,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你怕连累钰嫔小主和格格?”

我用力点头,“说实话,我眼前能牵挂得到关怀得到的人也就只有于她们了。”我牢牢望住他,“你曾经答允过我,一定会好好照拂她们,竭尽全力。那么你就不能为任何人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们的事,这是亲口向我允诺的。你既然对我好,那么你对我说过的话作不作数?”

他张口结舌,半晌神情已经转为肃然,道,“我应允你的,自然作数。”我一颗心缓缓放落了下来,暗暗透出一口气。

他眼中的惆怅和失望浓密如初冬时节的大雾,迷迷茫茫。

他怅然良久。窗外明净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照在一个永远阴暗的角落之上,怎么也照不亮。

他虽然失落,却也极力镇静着道,“今日只要是你的决定,无论多难过,多难接受,我都会接受,尊重你的意愿。”

我只觉心头一松,放缓了语气,道,“你总是心疼我在这里辛苦。可是若为避免生活辛苦而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对会敬你如兄如友,来回报你待我种种种种的好。”

他良久只是无言,只点了点头,起身离去,苦笑道,“你总是叫我拿你没有办法。可是今日既然你已说得这样清楚,我……再也不会叫你为难了。”

我把玉壶放至他面前,仔细为他重包好,轻缓道,“好好收起来吧,以后一定送与一样爱你的女,不要再轻易示人了。”

他怔怔望着那玉壶伸不出手来,长叹一声,惆怅道,“你若不肯收下,我还再给谁去?”

我心下微微不忍,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复又刚硬了心肠。我若有一刻半刻的心软,以后于他于我,都只会是烦恼无穷。于是面上还是笑着,道,“这话,便像是在和我赌气了。”

我再推一推。他终究是无奈,转一转脸,道,“我怎么舍得和你赌气呢?”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须臾,狠狠闭一闭眼,把玉壶搂到怀中,大步离去。

他走至门外,频频回头三次,眼中的眷恋和伤痛,直欲摧人心肠。我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目光。

我垂片刻,能出口的,终究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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