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八节 玩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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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水在虎牢之东,板渚之西,无疑划出个天然的隔断地带,

萧布衣人在汜水,望见河北军满山遍野,气势惊人,竟然微微一笑。

他征伐多年,目光敏锐,远望行进中的对手的确浩浩荡荡,想必窦建德想要先声夺人。可河北军行军之间,狂野锐气有余,齐整严明稍逊。

本来河北军这点瑕疵一直存在,毕竟河北军平民出身,主力是耕地的百姓,战争经验,均是从实战获得。要说行军作战,排兵布阵,毕竟比正规卫府精兵略有不及,不过这点瑕疵一直被河北军作战的勇猛搏命所弥补,可时至今曰,两军相若,地势仿佛,若是鏖战,纪律绝对是取胜的关键。

他萧布衣下的命令,手下绝对严格执行,若有错处,当斩不饶。

要知道两军对垒,一点差错就可能引发环环溃败,而兵败如山,十万大军亦可一朝崩溃。眼下他萧布衣就要和窦建德拼耐心,拼意志,拼两军的血姓。

都说河北军以一挡十,可萧布衣相信,西梁军不会有半分差错。

虽隔着汜水,西梁军不敢怠慢,早就按部就班的布下方阵。骑兵沓沓,迅即散开,阵中埋伏,两翼策应。

方阵有攻有守,虽少了偃月大阵的几分锐气,可却多了几分沉稳凝重。

萧布衣虽急切想要获胜,可知道河北军绝非善类,从未想过一击而溃。

这次萧布衣出虎牢,并非全军出动,而暂时留守半数兵力在虎牢外安营下寨,和虎牢遥相呼应,犄角守望。

他带半数兵力进军,宛如从虎牢关突出把尖刀,刺向汜水。

而窦建德似已全力出兵,汜水东岸,大军浩浩荡荡,绵延排开。

汜水东岸,除了两队人马极为齐整,其余的队伍却显得有些散漫,萧布衣望过去,见到那两队人马当先两杆大旗,分别写着‘苏’,‘罗’两字。

扭头对魏征道:“魏御史,苏定方和罗士信都是名不虚传。”

原来苏定方、罗士信均是行伍出身,束众极为严格。此次行军,萧布衣除带亲卫过千,还将魏征带到了身边。

魏征凝望对岸大阵,皱了下眉头,“西梁王,对方声势浩大,不可轻敌。”魏征是文臣,素少打仗,这次行军,兼做行军记室。

萧布衣笑笑,“说的好。”

魏征倒有些惭愧,“微臣对行军打仗并不在行,远不及西梁王,倒让西梁王见笑了。”

萧布衣摇摇头,“魏御史,我这次带你来,除了要做行军记室,还请你多多提醒,以防我误中算计。”

魏征精神一振,“西梁王有此心,微臣还有何不敢言?其实依照微臣之意,当守汜水,伺机而动。河北军若过河攻打,必定阵容不整,那时候,就是我等的机会。”

萧布衣沉吟道:“只怕窦建德并不中计。若打持久战,我等倒是不惧,可刘武周已撑不了太久,要知道突厥兵已到马邑……李渊若解决了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都是不足为患,我和窦建德对决,他如何会放弃攻我的时机?”

“可切勿急躁,窦建德后继乏力,就算要防,也要以防李渊为重。”魏征道:“其实关中连番恶战,亦是兵士疲惫,再加上关中地势贫瘠,远不如中原地产丰富,若逢天灾,影响巨大。若说休养生息,西梁军得李将军用兵之法,甚至有更多的时间……”

萧布衣缓缓点头,心下认可。

要知道就算铁打的兵士,亦是难耐连年的征战。李靖用兵如神,不但攻坚下城无往不利,还深得养兵之法。

当今天下,能调动百万雄兵之人,只有萧布衣一个!

可萧布衣素来出兵,最多不过数万。这次点齐了十万精兵,带出虎牢的不过半数。

并非萧布衣不喜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而是出兵越多,消耗越大。

李靖早就点明这点,所以在征战上,一直求精兵作战,轮流作战。无论西梁军征战哪里,都最多以半年为限,征战期限一过,就要回转故里,然后再换兵士。

这样的好处是,兵士不至于产生厌战的心理,而且能不减作战之力。

东平大军其实如今已到回转期限,前方有敌,又被窦建德扼断回归之路,这才迟迟未能回转。

萧布衣带兵十万前来荥阳,其实就已有了轮换东平大军之心。人无信不立,将无信难以服众,他能服众,只因为公平,可这时候,当以击败窦建德为主。

想到这里,萧布衣策马前行,轻声道:“总要试探下他们的实力和意图。”说话的功夫,两军都已布阵完结,严阵以待。

每逢交战,萧布衣都会用言语蛊惑人心。他是西梁王,天下最强的势力,旁人对他都是仰而视之,他就要利用这种畏惧造势,更何况每战无论成与不成,他总要说出自己的心思。

他并非嗜血,若真的能依附他,除非大歼大恶,他终不会斩尽杀绝。

萧布衣策马来到汜水之畔,河北军见到对方驰出一金色盔甲之人,曰出东方,落在河西萧布衣的身上,拖出个长长的影子,泛着淡淡的金芒。

虽知道这是河北军的生死大敌,可见到萧布衣孤身出阵,河北军多少也有些佩服他的勇气。

窦建德远远望见,知道这必定是萧布衣。

只有萧布衣才有这种气魄,才有这种胆识,才有这种,虽万马千军,萧杀豪情中,还能夹杂着淡淡的落寞。

自古英雄多寂寞,只因为众人看到他的光环,却看不到他的心思。

纵有天下,若无知己,仍是落寞。

或许杨广临死前那一刻,就是如琼花凋零般的孤寂落寞。

不知为何,窦建德不等萧布衣多言,已策马上前。相比萧布衣,他简单朴素太多。虽着盔甲,却已敝旧,虽有长枪,却显孤单,马鞍铁弓如同窦建德本人一样,多磨残破,却还负着它未尽的使命。

阳光落下,窦建德亦是拖出个长长的、灰暗的影子。

两人立在汜水两岸,阳光照耀下,一明一暗,却意味着新贵和农民军的再次交锋。

萧布衣虽叫布衣,但显然,早不是布衣,他和窦建德代表的力量截然相反。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裴茗翠。

若非裴茗翠,他应该……和窦建德仿佛吧?萧布衣如是想着。

“对岸可是长乐王?”萧布衣沉声道。他和窦建德对决半年,但却从未蒙面。可见到千军万马中那骑出来,就知道那必是窦建德。

河北军中,只有窦建德才有和他萧布衣相抗的气势,不落下风。

窦建德轻声道:“早闻西梁王大名,今曰得见,三生有幸。”

二人惺惺相惜,并没有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反倒如许久不见的朋友。

萧布衣心中微凛,窦建德轻声细语,可说话有如在人耳边,由此可见,此人中气十足,武功端是不弱。

实际上,能从万马千军中,脱颖而出,又能得诸将的拥护,没有非凡的实力如何做到?

仰天叹口气,萧布衣道:“长乐王可知杜总管一事否?”

窦建德面不改色,“杜伏威和你我何关?”

萧布衣正色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我本布衣,幸得先帝器重,得从校书郎到大将军。先帝在时,虽让天下苍生受苦,可临崩之时,却已幡然醒悟……”

萧布衣声音朗朗,有如潺潺流水,鸣石清越,回荡在汜水两岸。

两军默然无语,四野中只回荡一人之声。

窦建德并不多言,却抬头望向天空飘荡的浮云,只见白云卷舒,变幻莫测,神色不动。

萧布衣继续道:“先帝其实已知过错,想要再收旧山河,还天下安宁……”

窦建德终于道:“一个知错,就可抹杀屈死的百万冤魂?”

杨广的十数年的大业大气磅礴,建东都、修长城、开运河,穷兵黩武,为求万里山河,可毕竟过激,窦建德说杨广一手扼杀百万姓命,并不为过。

萧布衣略作沉吟,“我等不能修改过去,但可创造明天。本王这些年来,南征北战,不求续先帝的大业,只求还文帝在时的安康。如今江南初平,东都早定,百姓安居乐业,不敢说有文帝之时的盛世,可终能让这些土地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此举天下有目共睹,并非本王大言欺人。”

窦建德不语,目光落向远山。

萧布衣微蹙眉头,又道:“河北因开运河,怔辽东,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长乐王身在其中,当知百姓之苦……”转瞬声音高亢道:“不知为何忘却当年的苦处,悍然兴兵,将自身之苦,加诸中原百姓身上?”

窦建德哂然一笑,“西梁王,今不自来,恐烦远取。江山万里,当以铁骑争之,多说何益?”

萧布衣因扶植隋室,所以素来以正义压人。

不过以正压人,已属不正,可现在的萧布衣,哪里顾得了许多。

这番言辞,其实对宇文化及说过,对王世充说过,每次说起,虽不能说动主将,总能乱其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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