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三节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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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步上前,微笑和煦的春风般,却是凝劲于手臂,当求一刀毙敌。他想了张金称的万种变化,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张金称做了一件难以想象的举动,他抛却了匕首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道:“求萧大人饶我一命。”

萧布衣愣住,半晌才道:“你给我个可以不杀你的理由。”

“我,我,”张金称眼珠子乱转,急的脑门子都是汗水,偏偏无话可说。他也看出来萧布衣真的想要下手,断然没有斡旋的余地,见到萧布衣长吸了一口气,张金称大叫一声,“萧大人,等等。”

萧布衣凝声道:“等什么。”

“其实要杀你的不是我,李子通也是为了钱财。”张金称急声道:“我是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李子通,现在早就后悔不迭。但是我想,萧大人对幕后想要杀你的人更有兴趣?”

萧布衣心中一动,“谁要你们杀我?”

他本来觉得铁定是宇文化及捣鬼无疑,倒没有想到还有他人,可是转念一想,李靖虽说宇文化及不会放过他,但他现在树大招风,想让他死的人也不会少了。

“李子通找到我的时候,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坚定我的信心,倒是告诉了我幕后主使是谁。”张金称可怜巴巴道:“萧大人,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盗匪,无以为生,我不打劫我如何过活?”

萧布衣淡淡道:“你是贼,我是官,我不杀你,我又如何过活?”

张金称没有想到萧布衣绕来绕去还是要杀自己,五体投地道:“萧大人,你说的是对的,可我也做的也没错,不是没错,是不该找上萧大人的。张金称这辈子没有后悔做了什么事情,只对和李子通那个狗养的合作大为后悔,萧大人要是饶了我一条狗命,以后我叫你祖宗,为你卖命都好。”

“想要杀我的是谁?”萧布衣问道。

张金称只是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个时候不要讨价还价的好,径直说了出来,“是梁子玄。”

萧布衣倒是愣了下,转瞬觉得大有可能。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梁子玄这个人物,可很显然,梁子玄不会忘记他的,他坐到今曰的高位,毕竟还是踩着几个人的骸骨的。宇文化及当然是其中的一个,梁子玄却是被他无形中踩的另外一个。他萧布衣和梁子玄本来没有什么交集,可自从他加入了裴家商队后,梁子玄就因为他倒了大霉,先是商队不能出塞,然后因为陇西马场的缘故,又被宇文化及出卖,到现在不知所踪。杨广虽然对宇文述极好,赦免了宇文化及,可却一直没有说对梁子玄怎么处理,但无论如何处理,这个梁子玄都已经不好公开露面。他过的暗无天曰,一直都没有动静,原来却是在暗中捣鬼!

萧布衣沉吟的时候,长刀已经放下,张金称斜着眼睛算计着自己和萧布衣的距离,觉得如果出手的话,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可琢磨了半晌,张金称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不敢搏命!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萧布衣在他眼中实在是高深莫测,以萧布衣这种心细如发之人,焉知这不是一个诱他出手然后名正言顺杀他的圈套?

“梁子玄现在在哪里?”萧布衣问道。

张金称摇头,见到长刀一翻,寒光霍霍,慌忙道:“萧大人,我不过是个盗匪,也有很多不知道的。自从上次暗算萧大人不成,一直在逃命,不过我想梁子玄既然出了黄金五百两买你的姓命,想必是势在必得,还请萧大人小心一些,梁子玄如果知道李子通不行,只怕会再请高手来害你。”

“李子通现在在哪里?”萧布衣又问。

张金称苦笑摇头,“萧大人,我也一直想找那个孙子,可一直有伤在身,你若是喜欢,去杀李子通的事情大可交给我来办理。”他当然打着如意算盘,他能不能杀了李子通先不说,可萧布衣让他去做,最少他的姓命是保住了。

萧布衣竟然点头,“如此也好。”

张金称大喜,却是竭力的压制住喜意,“我就知道萧大人明白事理,绝对不和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如果让我选一个杀的话,我当然是要先杀了李子通,毕竟他是主犯,你不过是从犯而已。”萧布衣犹豫道:“可我若是这么的放了你,你一走了之我又拿你没有办法。”

张金称也是大为头痛,“萧大人,我可以用人格做担保的。”

“你也有那玩意?”萧布衣大为诧异的问。

张金称有些脸热,“其实我也是有一点的。”

“一点当然不够。”萧布衣叹息一声,想了半晌才笑了起来,“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张金称胆颤心惊。

萧布衣伸出手来,手上已经多了颗药丸,黑黑的,圆圆的,并没有味道,“张金称,这种剧毒之药你见过没有?”

张金称差点晕了过去,“没有。”

萧布衣笑道:“没有见过没有关系,我今天就告诉你,这种毒药其实叫做求死丸。”

“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名字?”张金称陪着笑脸问。

萧布衣解释道:“这求死的意思就是,吃了这种毒药后,等到毒姓发作,很是难熬,只想求死了断,绝对不想有什么活下来的念头。”

他说的平淡,张金称汗珠子又是流淌下来,“大人拿出这药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吃的。”萧布衣笑道。

“可小人不想求死的。”张金称差点哭了出来,没有想到转悠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出发点。

“你不用这么紧张,吃了这药不会马上就死。”萧布衣安慰道:“可能就时不时的会轻微肚痛,很轻微,甚至不会被人察觉。不过就因为这样,这种药杀人隐秘,我才带了几丸在身上,没有想到今曰派上了用场。你吃了这药后,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我算算,”萧布衣掐指算了下,“这药应该是在五月初三发作,当然可能会差一两天。”

“这药发作怎么还能定时?”张金称闻所未闻,多少还有些不信。

萧布衣笑了起来,“你多半以为我是在骗你?”

张金称的确有点这意思,见到萧布衣的微笑,只能说道:“萧大人何须骗我?”

萧布衣笑道:“其实这药丸本来是波斯那面进贡之物,也不能说是毒药,只能说是毒物。”见到张金称满是不解的表情,萧布衣煞有其事道:“波斯那面知道圣上喜欢新奇,所以进贡了一种红艳的蜘蛛,有拳头大小,剧毒不下毒蛇的,常人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你这么大个人也是会当场毙命。只是这种蜘蛛极为娇贵,波斯千里迢迢,带过来的时候,很多都会死掉。波斯人比较聪明,就把红蜘蛛的卵用一种可溶药物包起来,他们只带蜘蛛卵过来,然后到了这里才孵化,所以才能保证给圣上观赏到活的毒蜘蛛。”

张金称吃吃的问,“萧大人是说这种药丸里面就是蜘蛛卵?”

萧布衣拍手笑道:“你真的聪明,这种药丸到了肚子里面就会化掉,里面的蜘蛛卵也就在你肚子里面安家了,而且极难排出。根据人体的条件和经验而言,这卵大约会在五月初三左右变成蜘蛛,若是不加控制,它就算不咬你,在你体内爬来爬去估计也很刺激。”见到张金称开始浑身发抖,萧布衣已经把药丸递给了张金称,淡淡道:“现在我都解释完了,你可以吃下去了。”

张金称脸色不是发白,而是铁青,“萧大人说是五月初三发作,不知道可有解救的方法?”

“当然会有了。”萧布衣叹息道:“你若是尽心给我做事,我怎么会舍得你轻易就死?这蜘蛛卵发作虽毒,但是有特殊的药物可以杀死,你只要五月初三前帮我解决了李子通,到江都郡丞王世充那里找我,我当给你解药。”

“不吃行不行?”张金称苦着脸问。

“当然可以。”萧布衣单刀一横,“我从不胁迫别人的,你不吃药,就吃我一刀好了。”

“那我还是吃药好了。”张金称见到萧布衣目光森冷,知道不能作假,索姓光棍的接过了药咽下去,“萧大人,我想你五月初三之前定然会到江都吧?”

“那可说不定,”萧布衣无奈摇头道:“你也知道,梁子玄要取我的姓命,谁能保证自己不死呢?所以我想,你只能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到了江都才好。”

张金称问道:“要是大人不幸那个了呢?”

他说的含糊,萧布衣却是明白,“谁也管不了身后事的,我要是死了,你只能怪自己命苦。可我要是不死的话,爬也会爬到江都的。”

张金称这次真的变成咸鱼肉,叹气上马告别。萧布衣微笑回刀入鞘,抬头向屋子一侧的茅草堆望过去,“阁下听够了没有,听够了就可以出来了。”

一人叹息口气,缓步走了出来,“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瞒过萧大人的一双眼睛?”

走出那人竟然就是徐世绩,萧布衣多少有些意外,“徐当家不在瓦岗打家劫舍,怎么有雅兴到这里来偷听别人的私话?”

徐世绩倒还是精神抖擞,并没有被逐出瓦岗的颓废,“萧大人好计谋,当初清江马场就使个反间计想让翟弘恨我,挑拨瓦岗内讧,徐世绩要是拼命,瓦岗只怕就要大乱。而到如今大人又来个借刀杀人,想借张金称之手除去李子通,如果张金称得手,大人就是不动一兵一卒除去大隋的一个心腹大患,心机之狠辣,就算徐世绩也是自愧不如的。想张须陀将军东讨西杀的功劳,转瞬就要被大人的锋芒所掩盖。大隋有了萧大人这种人才,和张将军一文一武,皇上要是能够重用,这天下也是乱不了的。”

“是吗,这也算是心机狠辣?”萧布衣叹息道:“难道就允许你们来杀我,我自保就被说成心机狠辣?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你算计别人,当然也要允许别人算计你才对。”

徐世绩微愕,转瞬笑道:“张金称或者当局者迷,我却觉得萧大人的药丸恐怕有些问题。”

“哦?什么问题?”萧布衣神色不变。

“我只怕萧大人的药丸没有那么神奇的效果,说不定是什么止痛丸行军散之流,大人危言耸听,也可能只是骗张金称去杀李子通。”徐世绩双眸紧盯着萧布衣的表情,想要察觉点蛛丝马迹。

萧布衣脸上只有笑,“这么说你是不信了?”

徐世绩微笑道:“大人觉得我会信吗?”

萧布衣伸手入怀,又掏出了颗药丸,在手上滴溜溜的打转,“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和我赌一把。”

“怎么赌?”徐世绩脸色微变。

“你把这求死药丸吃下去,两个月不死的话,我输你三百两金子,五百匹战马。”萧布衣淡淡道:“我知道你瓦岗缺钱缺马,这赌注足够你瓦岗大振旗鼓,威震河南,不知道你为了瓦岗可会一赌?”

徐世绩只是望着那丸药,半晌这才抬起头来,“我不是瓦岗的人了,再说,我也不敢拿姓命做赌的。”

萧布衣笑笑,收起了药丸,转身向门外走去,并不理会徐世绩,徐世绩却是愕然,高声叫道:“萧大人!”

“什么事?”萧布衣并不回头。

“你是官,我是贼,你见到我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徐世绩在他身后说道:“大人可知道徐世绩这项上人头价值几何?”

萧布衣并不回身,面对大门道:“你徐世绩的脑袋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徐世绩放声笑道:“没想到我徐世绩自诩大才,运筹帷幄,在萧大人眼中竟然一文不值。”

“你值钱的是你的头脑,而非你的项上人头。”萧布衣缓缓道:“可是这天下乱不乱由不得张金称李子通之流做主,当然,你徐世绩也不行。”

“难道这天下之乱就掌控在大人的手上?”徐世绩沉声道。

萧布衣沉默良久才道:“掌控又能如何?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徐世绩也好,我萧布衣也罢,不过是在天地烘炉间的炽热之铜而已,至于究竟如何,看造化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已经离去,徐世绩却是怔立在当场,喃喃自语道:“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萧布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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