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可怜的赵姨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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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璐示意婆子们扶她起来,这时候,已有人抬了火炉子进来,把赵姨娘扶在火炉边烤着火。徐璐站在离她不远处,拢着双手,微微抚着袖口光滑细腻的白兔毛边,语气温和地道:“姨娘没有做梦。在五年前,凌家便晋升为不世侯爵了。”

“那我儿子是侯府世子爷了?”赵姨娘高兴得又要蹦起来,婆子们赶紧按住她,“姨娘别只顾着高兴,当心身子。”

赵姨娘确实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一会儿痛哭失声,一会儿又大笑,嘴里全是恶毒的咒骂之语,最后忽地起身,使劲地踹着早已吓傻了的几个妇人,最后徐璐又怕她伤了自己,只好让人拦着她,轻声说:“姨娘消消气儿。这些奴才作贱你,我会替你作主的。”

“对对对,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但凡作贱过叶笑过我的奴才,我必不会放过他。对了,你又是谁?”赵姨娘闹了半天,总算恢复了理智,问起徐璐的身份来。

夏荷特地强调说:“姨娘,咱们少夫人便是世子爷的夫人。您也要叫一声少夫人的。”

赵姨娘喃喃地道,“少夫人?峰儿的妻子?不对,峰儿的妻子不是那杨氏吗?你不是杨氏。”目光最后又变得尖锐。

夏荷说:“先少夫人杨氏早已没了,咱们少夫人是世子爷新娶的夫人。才回京没多久,便来看望姨娘您了。”

“杨氏死了?”赵姨娘又是一呆,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好。这贱人恶毒至极,也算是报应了。活该。”然后又仰头笑了起来,笑声渗人,有些疯癫,但脏乱青肿的脸上,却又流出两行浊泪来。

“这个贱人,害得我好苦呀。当年,我承认我是嚣张了些,是给了她吃了些苦头,可我也不过是想让她多尊敬我,待我客气些罢了。她就施毒计,嫁祸于我。”赵姨娘神色疯狂,紧紧抓着徐璐,“那贱人,明明就是她给武氏下的毒,却嫁祸在我身上。可怜我平白生了张刀子嘴,最后却连口都没法子开就被钉了残害主母的罪名。这个贱人,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最后又说子不少杨氏的坏话,也让徐璐大致了解了昔日发生在凌家的事儿。

先前徐璐就已从下人嘴里得知,赵姨娘在府里的时候,仗着生了凌峰,加上凌峰又争气,可没少得瑟。甚至多次顶撞武夫人。但武夫人看在凌峰的面上,也只是小征薄戒。加上凌峰对她也较严厉,使得她不敢太过造次,倒也相安无事多年。可自从杨氏进门后,赵姨娘便与杨氏成日恶斗,杨氏占据着名正言顺的主母身份,赵姨娘尽管是凌峰的生母,可在礼教大于亲情的凌家,也只有败北的份。最后恶向胆边生,居然毒害武夫人和杨氏,害得武夫人差点死于非命,凌宽无比震怒,若不是杨氏求情,赵姨娘早被活活打死。后来被送入庄子里,因顾忌着凌峰,也依然让人好吃好用地照顾着。

而在下人们嘴里,徐璐还得知,赵姨娘被送入庄子后,依然不安份,成日怨怼诅咒着,杨氏却依然贤惠孝顺地三番五次差人送东西去庄子上,倒赢得凌家上下一致称赞。

但在赵姨娘嘴里,却又是另一番场景。她不会傻得全信了她的话,但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杨氏是真的贤惠。

得知凌家靠着儿子更上一层楼,而把自己整得数年不见天日的杨氏早已死去,眼前这个媳妇看起来也不像是凶狠毒辣的,赵姨娘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如数爆发,又哭又叫地嚎了半天,形如疯虎地撕打着庄子上的人,手上拿着个不知打哪个角落里寻来的桌腿,见一个打一个。打得管事婆子们四处逃窜,但在徐璐面前,又不敢躲得太狠,边挨打边躲,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姨娘饶命,小的们当时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赵姨娘哪听得进去,“那贱人死了,我只好找你们算账。让你们不相信我,让你们作贱我,让你们侮辱我,让你们欺负我。”被人长期踩在脚下欺负的人,陡然又翻身,肯定会扬眉吐气报复回去的举动。

徐璐让人阻止了赵姨娘的动作,“姨娘消消气,仔细手疼。这些踩低爬高的奴才,也确实该受些教训的。但姨娘也没必要为了这些奴才而伤了自己,姨娘且歇会儿,看你脸上还有伤,这是谁打的?”

赵姨娘果然停止了打人的动作,摸了摸肿成馒头的脸,以及青肿的唇角,又咬牙切齿地道:“赵琴,这个贱人。媳妇,媳妇,我这身伤就是她打的,媳妇,你可要替我出气。”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姨娘,你称呼我什么?”

“媳妇呀?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没告诉我……”

陪同在徐璐身边的张嬷嬷沉下脸来,说:“姨娘,按着规矩,您应该称呼少夫人。”

赵姨娘怔住,正要驳斥,但见徐璐面无表情,这才想到,她虽然生了凌峰这个儿子,可她到底只是姨娘,大富人家礼教大于亲情,再加上杨氏也给了她十足的教训。徐璐虽对自己客气,可至始至终都带着七分矜傲,三分冷淡,也不敢乱摆婆母的款儿,只好不甘不愿地叫道:“请少夫人替我作主。”

徐璐开口道:“那赵琴又是什么人?”

赵姨娘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贱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我们之间的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喝她的血,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原来,那严三奶奶,闺名叫赵琴,与赵姨娘是姐妹。不过赵琴是继母所出,赵姨娘母亲没了,父亲就新娶了继母,继母刚开始对他们姐弟还算不错,可自从生了自己的儿女后,就左右看他们姐弟不顺眼了,非打即骂。赵父又是个软弱性子,刚开始也还说上两句,但后来干脆眼不见为净,任由继母欺辱。最终赵姨娘忍无可忍,奋起反抗,把经常欺负自己的妹子痛揍了顿,但自己也被继母揍得数天下不了床。最终被继母卖给了人伢子。几经转辗,赵姨娘被卖入凌府,姿容不错,又加上些许运气,居然成了凌宽的姨娘。很快就生了儿子凌峰。而主母武氏因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凌峰便是凌家唯一子嗣。这使得赵姨娘心生各种期待,可现实却给了她致命一击。她的儿子与自己并不亲,反而处处压制她。她想摆谱也不成,凌宽对她也是不冷不热,除了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压根就拿她当陌生人。丈夫无视自己,儿子又与自己不亲,主母又是个厉害的,赵姨娘如何甘心?自然就是各种手段各种闹腾,一直闹到把自己埋进坑中为止。

赵姨娘靠着儿子,过了十余年的安逸日子,却也因为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打回原形,在庄子里受足了苦头。这近年来,已逐渐死心,可正当她心灰意冷接受这样的苦日子时,老天还嫌她受的苦不够似的,居然把赵琴派到自己面前。

因继母继妹而过着颠沛流离暗无天日的赵姨娘,罪魁祸首却是高高在上的官太太,赵姨娘那憋了多年的怨气汹涌爆发来,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前去撕打赵琴。

当然,她是不可能占到便宜的,反而被打得惨兮兮。还被得知,她那刻薄恶毒的继妹,人家早已脱离农户生涯,成为人人称羡的官太太。想着自己镇日被当成下人劳作,而继妹却过着高高在上的舒适日子。赵姨娘体内的邪火,就算让人生生打死都没法子烧灭。所以这些天来,她的日子过的很是凄惨,不止被赵琴打了一顿,庄子里的仆妇们也把她收拾得极惨。但赵姨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除了镇日的痛骂诅咒赵琴外,她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丢掉,居然趁着仆妇们的不注意,找上了李柱子。

李柱子老实,赵姨娘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而李柱子也没有让她失望,果真去了皇城。不过也多亏了李柱子,否则,徐璐不敢想像,若没有李柱子带话,估计赵姨娘还真会生生被折腾死在庄子上。

等赵姨娘发泄够了,徐璐才让人给她更换衣裳,梳洗,上药。能成为爷们屋里的姨娘,赵姨娘姿容应该是不差的。可眼前的妇人,徐璐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昔日与美丽挂勾的姿容。整张脸枯瘦暗黄,皱纹横生,眼浊齿黄,头发稀枯,虽换上绫罗,梳了头发,依然是一副操劳过度的乡下妇人扮相。

想着赵姨娘的童年糟遇,再想着她与杨氏斗法失败后被下人作贱的下场,徐璐唏吁不已,不知该称她为可恨之人还是可怜之人。

赵姨娘脸上的伤也只是皮外伤,被重力掌掴后产生的青淤肿胀,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惨不忍睹。唇角破了皮,也是一大片的青淤。而婆子们给她更换衣裳时,还与她道:“少夫人,姨娘身上还有参差不齐的新旧外伤。”

赵姨娘一听,顾不得屋外头的冰天雪地,便撩了衣裳,哭喊道:“媳……少夫人,你可得替我作主。我就算被老爷夫人嫌弃,可到底还是峰儿的生身之母,岂能由这些奴才作贱?我被作贱倒没什么,可外人岂不会说峰儿没个担当?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护不住。”

这种低能的激将法,徐璐还不放在心上,她目光冰冷地瞟了眼地上跪着的管事及一家子,淡淡地道:“姨娘且放宽心思,你好生养伤,待养好伤后,这些刁奴,就任你处置。”

赵姨娘怨毒地瞪了地上那些脸色瞬间灰败的人,阴阴地笑了,脸色狰狞地扭曲着,“好,就依少夫人所言。等我养好了伤,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那名男管事及一群妇人全匍伏在地上,颤声求饶,全声称他们只是奉了先前那位主母的吩咐行事的,请赵姨娘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云云,但赵姨娘哪听得进去,恨声道:“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她又恨恨地捶了已被收拾一新的床板,“当初我就与你们说过,我儿子可不是普通人,你们偏不信。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赵姨娘神气活现地训斥着,尽管脸上还青青紫紫的,却已恢复了昔日鼎盛时期的作派,耀武扬威,得理不饶人。语气尖刻,神情怨毒。

徐璐暗自摇头,果然江山能改,本性难移呀。

徐璐让人把服侍赵姨娘的四个婆子绑起来,对赵姨娘道:“这几个刁奴,原是派来服侍姨娘,没想到却与这些庄头合起来欺负姨娘,让我们都蒙在鼓里,害得姨娘受了那么多罪。这些人可不能再留了,我便把她们捆了,卖去做苦役吧。”

赵姨娘说:“这也太便宜她们了,不行,把她们留下来,我要好生的折磨她才。”

“也罢,就依姨娘吧。”

赵姨娘大喜,又说:“那,什么时候接我回府?”

徐璐微得一笑:“姨娘放心,世子爷还是很孝顺你的。早就嘱咐我,要定期派人来看望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在规矩内,尽量满足姨娘。让姨娘安枕无忧过完下半辈子。”

赵姨娘不悦地坐起身,“放肆!你居然敢把婆母丢在庄子里,你的孝道呢?”

徐璐笑了笑说,“姨娘可曾听说过,身为主子的,要听从姨娘的吩咐?”

“你……我可不是一般的姨娘,我可是三品诰命夫人,还是峰儿的亲生母亲。”直到现在,赵姨娘方想起,自己还有三品诰命在身的。不由挺了挺胸膛。

徐璐再度笑了起来,“就是看在世子爷的份上,我才格外礼遇姨娘。否则,若是别的姨娘,敢这样与主子说话,早就家法处置了。”

赵姨娘瞠目,徐璐又笑着道:“倘若姨娘不是世子爷的亲生母亲,我何必跑这一趟?姨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在庄子里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怎的还不明白,姨娘与主子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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