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 / 2)
汉尼拔和一个身穿希腊式简陋长袍的白须老者站在萨拉丁学院外山麓处的一块石台上,仰望着来自帕拉丁山的红色暮光。
红色暮光中的的万神庙,庄严而宁静。
几百年来,帕拉丁山脚下的这座伟大学院里,走出过许多思想足以影响后世的思想家和哲学家。
“竞技场毁灭的时候,罗马就会毁灭,同时也是世界毁灭的时候。我的孩子,你该走了。为了你的信念,也为了你的责任。”
说话的这位白须老者名叫库莱奥。元老院的首席元老,也是萨拉丁学院的老师。
汉尼拔的视线从夕阳中的神庙上收回,看向面前的这个老者。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迟疑。汉尼拔,你有什么疑问吗?”库莱奥微笑问道。
“是的,老师,很久之前,我就有疑问了。但是就在今天,当我得知元老院做出了对乌尔比亚军团屠杀卡狄俘虏无罪的判决后,我感到更加迷茫,”汉尼拔说道,“是您把我带到这所学院,接受全世界最好的教育。哲学、法律。也是您让我明白自己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我甚至愿意奉上我的生命。”
“那么,你为什么感到迷茫?”
“从我十五岁开始,我已为罗马征战了十五年。五万三千六百零八,这是这十几年中,我成为统帅后,军团里所有死去的战士人数,这个数目以后还会增加。这些战士,有的死于多瑙河边,有的死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有的死于不列颠海峡。就在不久之前,当我带着五千名士兵来到黑森林作战的时候,我的军团里,剩下的那几万名战士还在达基亚的河畔,随时准备下一场的战斗。我曾经坚信不疑。我和我的士兵们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罗马的未来。但是现在,我感到迷茫,甚至感到孤单。罗马是否真的有未来,我和我的士兵们所做的这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库莱奥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汉尼拔:“我的孩子,要知道,在元老院里,包括我在内,还是有许多元老反对屠杀战俘和平民的。”
“但是赞成的人更多,所以它通过了,”汉尼拔扭头,望向卧在远处山腰上的黄金宫。黄金宫的穹顶在落日余晖中,显得更加金碧辉煌。
“就连我的兄长提图斯,他最后也选择了沉默。”
他的声音低沉。
“提图斯会是一个仁君。”
“是的,我从不质疑这一点。”
“我的孩子,你多大了?”
“30。”
“是啊,一眨眼,你也已经30岁了。我还记得你的父亲,二十年前的达索总督。他是我见过的最令人敬佩的男人。坚定、慷慨、勇敢、无畏。他明明可以弃城而生,却选择和达索城的军民一道最后战死。”
库莱奥叹息一声。
“人通常只能活到40岁,到50岁就不多,象我这样能活到60岁的,更是稀少。我的孩子,即便你能活到60岁,你的生命也已经过去了一半。我们无法象天上众神那样获得永恒的存在,罗马却是一座永恒之城。在有限的生命时光里,如果不为自己的信念去坚持到底,又怎么知道它究竟是否可以成真?”
汉尼拔凝视着库莱奥说道:“老师,但愿我的坚持,到了最后会被证明是有意义的。我的士兵应该快出城了。我要走了。下次回来时,我再来聆听您的教诲。”
他单手握拳放在胸口,朝库莱奥致礼之后,转身离去。
库莱奥注视着他在暮光中的背影,双眼深邃,神色寂寂,口中喃喃说道:“我的孩子,罗马的理想国需要你去坚持到底。”
————
深夜,汉尼拔骑马终于追上行军队伍,抵达驻扎营地的时候,看见指派给那个随军女人的少年朱鲁斯跑了过来。
“将军!”少年朝他行礼,“您来了!那个女人傍晚时说要见你,有非常重要的事!”
汉尼拔下马,和前来迎接他的一个副将正在说话,朱鲁斯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一遍,最后加了一句:“她很急!真的很急!”
汉尼拔停下,扭头看了眼朱鲁斯。
亚美尼亚少年终于觉察到自己的不对,讪讪往后退了一步,“……她看起来,真的有急事……”
“知道了。”汉尼拔说道。
听副将汇报完关于随军补给的报告后,汉尼拔看了眼远处。
篝火闪动光中,那座单独支起的简陋帐篷,显得非常醒目。
汉尼拔犹豫了下,终于朝那顶帐篷走了过去。
其实几天前,他就从奥拉那里知道她想见自己的事。只是一直没加以回应。
除了忙碌之外,潜意识里,他似乎有点不想面对她把自己当成刽子手时投来的厌恶目光。
斗兽场上的她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除了她的美貌,她不逊于战士的身手、她和黑女人合作对敌的智慧,她跪在死去同伴身边落泪时的悲伤,她独自面对猛兽时的不屈和沉着,以及最后,满身是血的她分明下一秒就要倒下了,却依然笔直站着的那个孤单身影。
那天他之所以投射标枪从狮口下救她,接着将她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除了向图密善解释的那个理由,内心深处,或许未尝不是没有半点别的什么缘由?
这让他对自己生出了点质疑。
所以他忍着,一直没去见她。
但现在,亚美尼亚少年带来的话,却让他原本坚定的心志变得有点摇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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