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幻杀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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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天祚被急疯了。

徒劳的把陷在幻境里的人往外搬,然而刚刚搬出那个能凝固人空间,这些人就会忽然动起来。一脸幸福笑容的,迈开两腿,再自己走回去。

连天祚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看到了些什么,才会如此深陷不能自拔。

自杨夕断开连偶术之后,他眼中的世界就是一个空旷的山洞,幽深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宽广的空间,不知材质的黑色石板铺满地面,倒映着一张张立足其上的凝固笑容。

那空间宽广得不像山洞,倒比连天祚几万年间见到的大多数皇家庭院还大些,像一座传承自远古的地宫,华丽奢靡的帝王陵墓。

蓝发的延维娇媚的嗓音在耳边一次次响起:“欢迎来到神的伊甸,这里永无痛苦,永无悲伤。”

连天祚又一次把邓远之搬出来,光滑的石壁找不到可以系绳索的地方,于是在地面挖了个坑,要把邓远之埋半截进去。

这样总跑不回去了……吧?

大手按着邓远之挣扎不休的脑袋,连天祚在擦汗的间隙,回望一眼洞口尽头的延维,浑身冰凉的。

人身蛇尾的美人儿脸上的表情,被凶恶的挣扎和慈悲的注视来回争夺。粗长柔韧的尾巴裹着坚硬细密的鳞片,贴着地面缓缓摩擦。孤零零的影子,打在粗粝的墙壁上,折出的层层锯齿,放佛终于露出了獠牙。

连天祚木然的看着。

那里只有一个延维,与他之前打死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那林子里的老树根,会把他埋进去又吐出来。

可是别人都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魔鬼的幻境能诱惑他带来的所有救兵,却似乎单单放过了他一个。

这不是第一次了。

高胜寒厌恶的眼神在脑海里依然分明:“你简直就是个专门拖人下水的灾星!”

是因为我太笨了吗?

一次又一次,亲密无间的人,从来也没有过好的下场。那么多那么多,伸出援手的人,再也没能活着回到身边。

连天祚不是没有怀疑过高胜寒的咒骂是不是真相。

大厅里的光线透出来,在甬道中切割出边界分明的光暗交界。

连天祚站在光明的边缘,目光越过洞口孤立的延维,定定的看着大厅里跪坐在地诡异微笑的杨夕。

片刻,一向耿直心肠的魁梧灵修,缓缓蹲下来,双手捂住了脸:“对不起,杨夕……对不起,可我不敢再找人,来救你了……”

连天祚的身后黑暗里,被土堆埋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邓远之,两眼静静的望着光明。

甬道里轻轻响起,一个男人无助的呜咽。

……

小夕坐在阿爹的肩膀上,短短的小手搂住阿爹的脖子,头上的两角辫儿一晃一晃。很幸福,满满的安全感。

按说,人在福中不知福。世间最宝贵的最让人珍惜的,往往是未得到,和已失去。

可小夕心里就是莫名的知道,这是很难得的幸福。

为什么会知道呢?

算了……不重要……幸福在手上,谁还会去纠结得来的原因呢?

“阿爹,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穿长衫的温和男人,一手握住小女儿的脚腕子,“小夕不是要去看阿娘吗?阿爹带小夕去看阿娘呐。小夕不开心吗?”

对哦,是要去看阿娘的。怎么居然给忘了呢?

“开心的!”

“小夕还记不记得,要跟阿娘说些什么呀?”

杨夕只是稍微一想,就有一段话从脑海里冒出来,好像曾经有人对他重复了无数遍。是的吧,阿爹教过很多遍了吧。

“小夕要说,我跟阿爹过得很好,阿爹今年中了秀才,可以到镇上教书了。赚了银子可以给家里买肉吃,小夕也很好,小夕可聪明了,阿爹教了算术,小夕学得特别快。等再大一点,阿爹还要教小夕识字。小夕会是咱们老家第一个……”

小小的女孩儿忽然停了下来。坐在阿爹的肩膀上皱眉,一蓝一黑的两只眼睛,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背。

为人父者,注意到了女儿突然的停顿。温柔的笑笑:“小夕怎么了,后边是不是忘记了?小夕要说啊,阿爹会让你做咱们方圆十里第一个识字的姑娘,第一个女秀才……”

“阿爹……”杨夕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背,洁白无瑕的手背,流淌着小孩子独有的软糯光泽。

可她总觉得,那里少了什么……

“阿爹在啊。”

杨夕却感到了强力的不安,急于验证什么一样,急急的一遍一遍叫:

“阿爹?”

“阿爹?”

“阿爹?”

身下的阿爹也一遍一遍的应着,温柔而耐心。

“我在。”

“我在。”

“我在。”

温和的嗓音,让人依稀可以想象他微微翘起的,关切而幸福的嘴角。好似……

阿爹翘起嘴角的时候像什么样子来的?

阿爹长什么样子来的?

杨夕忽然像掉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窟里,蓦然发觉自己完全想不起阿爹的脸。脑海中流水般趟过无数张不认识的人脸,但杨夕知道那里面并没有阿爹!

猛然抬起头,只见前方有明亮光芒的甬道尽头,一个身穿黑色麻衣,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站在光明的前方。

张开双手向着杨夕,看他的口型,依稀在说:“杨夕,苍生不死……”

杨夕怔怔盯着那个拦住去路的老人,一个少见的姓氏爬到嘴边儿上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阿爹,阿爹!你看到前面的人了吗?”

阿爹依旧温和的无可挑剔:“人?前面没有人呐。”

“不是的阿爹,有人的,我看见人了!阿爹你要撞上去了——”

稚嫩的童音,戛然而止。

阿爹径自穿过了那黑衣老者的身体。

脚步匆匆而平静。

就仿佛那里从来没有过一个人。

一虚一实,亦真亦假。杨夕从阿爹的肩膀上跌落下来,摔倒在泥土里,弄脏了白净的脸蛋,划伤了软嫩的手指。

手指在流血……

黑衣的老者,须发皆白,满脸血痕交错着皱褶。丑陋而可怖,他面冲着杨夕,低下头来。

“杨夕……”

阿爹一身长衫,在光芒的边缘站下,回过头,在逆光中伸出手。长衫儒雅,声线温和:“小夕……”

杨夕趴在地上,眼中流血的手指,一错眼是雪白软嫩的短粗胖,一错眼又是伤痕累累的修长。

在那修长的手指下,珠圆玉润的手背上,隐隐约约是一枚青色的火焰。

青色的火焰……守墓人……昆仑……

黑色麻衣,满脸血痕的老人低下头来,低声的絮语。杨夕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杨夕,苍生不死,昆仑不灭!”

杨夕猛然抬起头来,七窍流血,双眼直直的盯着那老人丑陋的微笑,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名字忽然从脑海中蹦出来,金光乍现:“焦师兄!”

整个幻境也开始出现滋啦滋啦的声响,眼前的画面跳帧似的一卡一卡。

杨夕剧烈的喘息着,挣扎着,曲起一条腿,想要从地面上爬起来。

一只温润的手掌伸到面前,干净的掌心上掌纹很浅。

“小夕,你不想一直跟爹爹在一起吗?”

杨夕听见她的阿爹这样说。

她抬手握住了那只手掌,干燥而温暖。

那只手掌也同样反握住了杨夕,它们差不多大,一样修长,一样雪白,一样漂亮得不像穷苦人家干活儿的手,仿佛带着养尊处优保养出来的贵态。

杨夕看着那双交握的手:“想啊……做梦都想……”

白衣长衫的阿爹,在逆光中翘起了嘴角,像欣慰的微笑,又像诱人的恶魔。

杨夕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手,借着那力量站起来,她说:“可我不能,我死都不能……”

天罗绞杀阵——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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