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龙（1 / 2）

孟沅举着相机，却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远景中的人物微微侧身，镜头暗了又亮，焦距拉近，呈现的画面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成百上千的鱼从鱼池中跃然而起，一条紧跟着一条，争先恐后如同顶礼朝圣的门徒，五彩缤纷的鳞片反射明媚的太阳光，数十帘水幕在下一刻失重碎成水网，刹那之间洋洋洒洒恍若春雨散落。

这场面当真太过震撼，却也实在太过短暂。

短暂到在场的人，养鱼师傅以及他年轻的徒弟，都以为这是出现了幻觉，因为此时此刻，除了依稀还未散去的水雾和那一带模糊的彩虹之外，刚才的画面再未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敢确定，也并不知道，远处树后还有一个人，也恰好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孟沅，仍旧纹丝不动举着相机，不过此刻他的眼睛里更多呈现的，却并不是难以置信，而是另外一种更加特殊的情绪。

本来在结束了上午的外景拍摄之后，孟沅是特意过来要找苏于溪的，不过他懒得从大门进，就改从海边绕小路，却没想到在沙滩上正看见那个穿着深蓝色薄棉袄的身影。

碧海蓝天下，那身影悠然漫步，自成一副美妙的构图。孟沅突发灵感，便一路尾随苏于溪偷偷抓拍，却没料到这一跟，竟让他见到了如此超乎想象的神奇画面。

而最初，他也单纯只是为大自然摄人心魄的动态美所折服，赶紧切换模式就开始记录影像。可却万万没有料到，当热烈狂欢趋近结束，处于鱼群包围中的那个人朝他这边侧过身，拉近的焦距终于完全锁定那张脸……

高精度的专业相机，令那张脸宛如近在咫尺，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蓦然闯入镜头后清澈的瞳孔。

孟沅整个人都完全失了神。

而此时，鱼场中的苏于溪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正带给孟沅怎样的震撼，他沉浸在如鱼得水的畅快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其实也是始料未及的。

原来，在小刘去喝水的那段时间里，苏于溪又继续多看了几种鱼，而当他最后看过一种黄蓝相间的小鱼之后，却怎么也没想到，那谜一样的天书《水族物语》竟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了！

卷轴徐徐打开一条窄缝，“图鉴”两个字格外突出，正微微闪烁金色的光芒，苏于溪注意到，先前在图鉴后的数字“1/50”已经变成了“50/50”。与此同时，卷轴下方也浮现出一行字——图鉴收集完毕，“初之境”封印解除。

封印……解除？

苏于溪心里正觉疑惑，那天书便好似有所感应般，只见金光一闪，又如来时一般，突然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

苏于溪眨了眨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恍惚却听见耳边隐约传来水流汩汩波动的声音，而随着这声音逐渐清晰，周围鱼池里竟开始陆续有鱼儿跃出水面，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直到终于将苏于溪完全淹没在海水织成的帘幕里。

随着指尖的湿润，苏于溪借助水语听见鱼儿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无比热烈而虔诚，就好似它们正在举行一场盛大无比的欢迎仪式。

而这，也就是方才那一幕发生的全过程。

“是我眼花了么？”老师傅觉得自己大概真是老糊涂了。

“……师、师傅，会不会是海市蜃楼什么的啊？”小刘一个劲儿揉眼睛，试图再确认一遍。

鱼会跳出水面，要么是为了戏水，要么是为了躲避敌害，要么就是水里缺氧。而那么多鱼同时跳出来，别说小刘没见过，连老师傅这经验丰富的养鱼人更是闻所未闻。

小刘试探着走到鱼池边查看，边缘的沙滩都很干燥，再看苏于溪的衣服，他那颜色的棉袄倘若沾了水，理应会很明显，但那上面确实也没有留下任何湿迹。

小刘疑惑地看向苏于溪，“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儿？”

“……”苏于溪假装在低头看鱼池里的鱼，迟疑了一下反问，“什么奇怪的事儿？”

小刘搔了搔脑袋，“你离这么近都没看见啊？那估计真是幻觉了！就说嘛，我的鱼好好的，干嘛都会跳出来，吓死个人了……”

小刘嘟囔着朝老师傅走去。

苏于溪听见他这样说，本来忐忑的心情也总算放松了些许，这些话至少已经证明，这本《水族物语》他们确实看不见，因为，它此刻不躲不藏，就在苏于溪右侧空中不过半米的位置静静悬浮着。

有惊无险，这个小插曲总算是成功被圆过去了。

小刘又接着领苏于溪将剩下的鱼看完，在此期间，天书一直静静跟在苏于溪身边，保持不变的距离和方向，每当苏于溪认识一种新的鱼类，“图鉴”的数量都会随着增加，目前已经显示为“61/100”。

而且苏于溪还在无意中发现，图鉴的另一种功能。那就是只要他在脑中默念某种鱼的名字，天书就会打开，卷轴上旋即出现这种鱼的文字介绍以及真实影像。

对比天书中的影像和眼前鱼池所见，苏于溪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猜测，为了验证，他试着联想“孔雀鱼”，果然天书上呈现了三帧不同的影像，分别是医院护士站、家里卧室和老郑摊位上的三个鱼缸。

这种情形，就好像这本神秘的天书已经与他的思维和记忆合二为一，似乎冥冥之中有某些奇妙的联系被完全开启……

这《水族物语》，究竟是什么？

苏于溪越发不理解了，一方面他确实惊叹于它的神奇，却隐约又感觉一丝不安，就好像为什么会重生到这个世界，他至今也还没找到答案。

“算了，多想无益，慢慢来总会弄明白的。”苏于溪这样安慰自己。

看完了鱼场里的鱼，苏于溪本想就此告辞。午后海边的太阳光很刺眼，虽然苏于溪此时脸颊被晒得微微发红，但老师傅还是能看出那红润下掩藏的某种病态的苍白。

“小同事别着急走，进棚子里看看吧，这里还有些在室内养着的鱼，比外面的精贵，难得见一回。”老师傅有意留苏于溪进来歇一会儿，便指给他看工作棚里一排有机玻璃鱼缸。

“这……都是海缸呢！”

苏于溪看着鱼缸里大大小小的各种电子仪表和设备，心里暗暗和书中所讲对上号，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人工海水缸，方才外面的露天鱼场是直接引海水养殖，所以并没有这么多复杂的设施。

盐碱度、水温、菌落、二氧化碳、充氧、过滤……苏于溪尝试对这些缸内环境控制仪进行一一辨认，与看书里的照片完全不同，这次真是大开眼界。

老师傅见他并不仅在看鱼，似乎对鱼缸也很关注，便笑着问，“小同事，看你的样子，对养鱼也有研究？”

苏于溪正在观察一块ph值表，学着读取上面的数值，听见老师傅这样问他，便回答说，“也谈不上研究，我现在还只是随便看了些书，没怎么动手试过。”

“哦？”老师傅感兴趣地又问，“那你现在已经养过些什么鱼啊？”

苏于溪想起自己卧室里的小缸，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只在家里养了几条孔雀，不过有一条最近已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