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运正浓福气难言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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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宫里赏了东西出来,许夫人忙带着女儿前去谢恩,唐家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妙懿不禁想起父亲刚升任同知时的情形,整个县里有头脸的人都来道贺,赶着奉承她们母女的络绎不绝。就连大伯母都“屈尊”来看望母亲,亲朋好友无不笑脸捧场,一如今日的唐家,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人人趋之若鹜,看不出有何分别。只待你落魄时才能瞧出,哪户人家姓利,哪户人家姓诚。

她轻轻叹了口气,荣华富贵仿如过眼云烟,可惜世人无不趋之若鹜,就连她自己也身陷局中,无法逃离。

生于富贵之人,从无解脱二字可言。

宫中赏赐之物被一字排开摆在了正堂的之上,众人见了无不啧啧赞叹。天家赏赐的荣耀谁不想沾一沾呢?之后许夫人又吩咐摆戏,热热闹闹的唱起了万象升平。

女孩子们先围着唐灵璧恭喜了一阵,之后大部分都散了,听戏的听戏,散步的散步,玩耍的玩耍,观花戏水聊天喂鱼投壶摸牌都是消遣,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妙懿坐得久了,一时出去更衣,回来时经过濠濮亭,竟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和赏鱼的女孩子们说话,那人却是顾淑蓉!

原来,妍凤使计丢下未受邀的顾淑蓉走了后门进去,顾淑蓉起初并未察觉,心里还闷着气,犹豫着要不要掉头走开。上次唐灵璧分明给她没脸,她却还要赶着把热脸贴上去,真是气死人了。她一路思前想后,直到她的马车被守门的小厮拦下来问她要请柬之时,她才发现事情不妙,妍凤她们早没了影子。

起初她还想仗着伯爵府的马车直接冲进去,料想也没人敢阻拦。从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基本上耍一耍威风也就进去了。如今她故技重施,让丫鬟出面狐假虎威扮刁蛮,要是在别的地方也就混进去了,说来也是她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今日负责把门的是个新来的,丝毫不通“情理”不说,更是不怕得罪人,没请柬就是不放人,忘了就回家拿去!几句话噎得顾淑蓉浑身直颤。

此人原本是唐将军身边的伙头军,因为受过伤,再上不得战场,只得闲赋在家,靠领抚恤金过活。因家里婆娘嫌他收入微薄又不肯干活,一气之下另嫁他人,他也不恼,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月领到钱就去吃酒吃狗肉,没钱就到处游窜,亲戚们见了他都直躲,家里连张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穷得叮当响。消息后来就传到了唐将军耳朵里,唐将军可怜他便给了他个差事,让他进府负责看守大门。他这一上任不要紧,酒也不喝了,狗肉也不吃了,将原本军营里的铁律搬了出来,整日威风凛凛的提着把鬼头刀看门,吓得过往行人都低着头走路,生怕和他对上眼再挨上一刀。手下人见了他也一个个柔顺得像小媳妇,一切偷奸耍滑,作奸犯科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人都暗称他是“铁将军”。

顾淑蓉就被这位铁面无私的“铁将军”拦下来的,依旧在她身边“待罪伺候”的云霜不过是个稍微泼辣点的丫头,到底是一介内宅妇人,而“铁将军”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他稍微一瞪眼云霜就肝颤,辩了两句也就蔫了,不敢出头。顾淑蓉就这样进退不得的堵在了门口,她不动,后面的马车就都进不去,地方小又绕不开,不时有家丁小厮上前打探情况,见是伯爵府的马车被拦下了都还纳闷是怎么回事,留下来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顾淑蓉如坐针毡,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如今竟落入的如此窘境,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她看见缩到一边装死的云霜,狠命的打了她两下出气,最后,她终于在越来越大的“好狗不挡道”的议论声中,忍着耻辱,咬紧牙关说是伯爵府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主子已经到了,忘了东西让她随后回去取了送来。立刻有小厮跑进去证实,说张家大小姐确实已经到了,又暗示说夫人让今日千万不可闹事,一切等将军回来再说。“铁将军”这才松了口,却又不放心,亲自将马车帘子掀起来查看了一遍,这才让放进去。

顾淑蓉受了奇耻大辱,丢脸简直丢到家了,不但自称丫鬟,竟然还被一个看门的下人瞧见了容貌,简直是要了她的命!赶马车的心里笑得肠子都打结了,又怕顾淑蓉报复,事后指天发誓说今日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被云霜狠狠敲打了一番后,丢了块银子给他才了了。几天之后他夜里出去喝酒,掉进水里淹死了,后来结案说是失足落水,顾氏母女这才安心。

此一番羞辱过后,顾淑蓉受了一阵打击,混进席中安生了一会,此时方才缓过劲来,这仇自然就记在了妍凤和妙懿身上。

顾淑蓉没忘了来此的目的,她是不讨唐灵璧的喜欢,不过许氏待她还是极和善的,于是她就去给许氏请安。正好一折戏唱完,许氏正在陪众夫人说话,此时小辈们已各自去玩了,乍然见了她,许氏果然欢喜,说了些关怀的话。顾淑蓉也是将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不但赞了一番今日的热闹,又暗示了一下自己和唐灵璧姐妹情深,听得许夫人很高兴,众夫人也赞赏,很是露了一回脸,十分得意,最后许夫人还特意派人送她去女儿身边好生款待。

唐灵璧见了人,眉头大皱起,纳闷道:“她怎么来了?”

妙懿见事已至此,只好将前情讲述一遍,又说若是一早来时就拒绝的话,也许她就不会来了。

“你当我请的这些人就都是我想见的不成?你不必担心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唐灵壁嗤笑道:“没想到连我家那位铁将军门神都挡不住她,看来她是越发长进了,竟然这样都能混进来。”

顾淑蓉仿佛较着劲一般,专在唐灵璧面前晃悠,和王嬛君等几人搭话。嬛君性子柔和,见几个人都不太理会顾淑蓉,又不忍太过冷落她,便耐着性子听她说个没完。妍凤早看不下去了,让瑶琴拿了银子兑成几大串钱,拎着出去找人摸骨牌去了,输不完的都给了小丫鬟们做赏钱。

师灵芸更绝,拿着金挖耳慢悠悠的挖耳朵,不管顾淑蓉跟她说什么她都问:“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顾淑蓉气得不再去理她。

灵璧的酒劲还没完全散去,坐在那憋得面色发红。妙懿悄声道:“屋子里人多,我陪你出去散散吧。”

灵璧点头,二人起身离开。

此时已经不早了,不过天光正明,阳光投射在屋顶、水面,泛起一片暖融光华。二人呼吸着微风,不时说说笑笑,每当遇到某家小姐同唐灵璧打招呼时,她还会连带着介绍一下妙懿,没人看得出她俩仅见过两次面。这就是频繁通信的好处。写信自然不只是单纯的写,时不时的还要附带写小物件。比起女红书法来,灵璧跟喜欢骑马射箭,向来对女夫子留的功课都十分头疼。自从妙懿有一次告诉她如何绣制绣囊的捷径之后,灵璧偶尔好奇试了一回,结果竟得到了女夫子的赞扬,虽然这多是因为唐将军高升的缘故,但灵璧依旧十分欢喜,从此更常写信向妙懿讨教,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越发的亲密了起来,生日邀请妙懿来做客也绝非毫无理由。

步行了一会,妙懿见无旁人,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约有一指长的蓝玻璃瓶儿,指给灵璧,道:“今日你大喜,我想来想去,没什么可送的,这是我自制的香露,夏日熏香火气大,闻得久了容易头疼,这个喷在衣裳帘帐之上,香味整月不散,可保蚊虫不敢入室。你说你常去庄子上玩,这个外出时用喷在身上蚊虫可不近身,比用药都强,味道也好,是用我亲自择的桂花瓣熏蒸而成的,浸的水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山泉水,不敢说一丝杂质全无,但就算让人饮用也无碍,保证你闻多了不会腻。”

灵璧大喜,接过来凑在鼻尖轻嗅,然后发出了“啊”的一声,兴奋的道:“真好闻。”

妙懿见她笑得像孩子一样,只觉得制作时的辛苦和未送前的忐忑全都值了。

灵璧喜滋滋的捧着香露瓶子,道:“到现在为止,就你送的的东西最得我心了。其实从前在我生辰的时候她们也都会送亲手做的东西,只是今年……越来越少了。”她是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落。“许是和她们太熟了,懒得花心思了吧。”她笑。

妙懿也跟着笑了。

其实她们都明白为什么会有不同。

世上没有完全纯粹的情感,谁也不是独立于旁人的存在,随着时日的滋长,有些东西在微妙的发生着改变,等逐渐累积起来之后才会发现,一切与从前并未有太大的不同,却又与最初时不再是同一个样子了。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庭院,灵璧一抬头,自言自语道:“怎么都走到这里来了。”

妙懿刚要问走到哪里了,就听红玉道:“小姐要不要进夫人的院子歇一歇,都好了好半天的路了。”

灵璧点点头,拉住妙懿的手,道:“对了,上次母亲问我在和谁通信,我说了你的名字,母亲说让我请你到家里来见一见呢。我把你写的花笺给母亲瞧,母亲赞你写得一笔好字。”

她见妙懿略有迟愣,忙带些讨好的道:“我不是故意将你写的东西给母亲看的,是有一次她们送进来时被母亲无意中瞧见了,因问我,我才忍不住赞了你。”

妙懿灿然一笑,道:“你想哪去了,你背后赞我,伯母又赞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生气?”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小气的。”唐灵璧又兴奋了起来,拉着妙懿的手,小姐妹俩手牵手去见许夫人。

唐将军的父母去得早,许夫人从嫁过来那日起,就一直操持家务,为人贤惠大度,温柔*,深得将军爱重。嫁过来后三年无所出,虽上无公婆施压,下无妯娌比较,仍主动为将军纳了一房能诗会画,在当地颇有才名的良妾,一时传为美谈。就连唐将军都因为这个被先帝赞过一回。后来许夫人诞下了一子一女,人都说是她因此得了福报,上天感其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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