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2 / 2)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他们身旁参观,可巧听见了,道:“怎么就看出贾家有钱了?”
司徒磐道:“这博物馆不是贾家开的么?这些物件不是他们家的?”
“博物馆是政府开的,贾家乃主持者。藏品虽有贾家捐赠,也多有旁人捐赠。”少年道,“你们没看前头的导言么?”
司徒磐忙问:“都是何人所赠?”
“那么多人呢,我哪里记得。”
司徒磐与戴权互视一眼,他俩当真没留意什么导言。遂返回展馆前头去瞧,果然寻到一大篇文章。当中提到,这博物馆中的藏品来自多方人士捐赠,后头列了六十多个人名,也不知哪样是谁捐的。自然,头一个名字写着贾赦。戴权点头道:“我明白秦馆长所说的‘国家所有’是何意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她再如何描述我都听不明白,到此一瞧登时清楚。”他两个遂在这馆中逛了整整一日。
后头几日,二人结伴四处游逛,将大佳腊走了个大半。这日回到客栈,戴权说他明儿要去见大佳腊博物馆馆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司徒磐思忖了大半宿,次日往大佳腊政府大楼送了张帖子便回。
直至黄昏时分,可算有人来找他了。司徒磐看着秦三姑,几乎快不认得了。她穿了件与军服相类的白色衣裳,头上只插了一根白玉发簪,腰身挺拔、气宇轩昂,压根儿不是京西商贾秦三掌柜,倒有几分林海的品格儿。半晌,司徒磐赞道:“难怪贾琮说你是封疆大吏。”
秦三姑微笑递了张片子上来:“王爷,这是我的名片。”
司徒磐接过来一瞧,上头写的是台湾府商务部部长吕三姑。略回想片刻,此女本姓委实是吕。乃自嘲道:“我要这个何用。”
吕三姑道:“王爷非常人。眼下大约有几分不明形势。待你清楚了,想必还能有所作为。日后说不定咱们有合作的机会。”
司徒磐冷笑道:“形势?不过是逆贼犯上作乱罢了。”
吕三姑道:“王爷会这么想不奇怪。人最根深蒂固的思想都来自于年幼时期的教育。因为孩童之大脑本是一张白纸,环境教他什么、他便自然而然接纳了。王爷打小就生在皇宫,不论先帝、太妃、宫女嬷嬷太监都告诉王爷,你是主子,你天生高旁人一等。你便知道,世上除去你的父兄,旁人皆是奴才。而后虽有坎坷,也不过是夺嫡之争罢了,只在兄弟之间决定谁是兄弟之主。这争斗也唯你们兄弟九人内战,旁人仍是奴才。故此,王爷根深蒂固的以为王爷永远是王爷,并不奇怪。”
司徒磐着这话说不出哪里别扭,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吕三姑笑道:“这个还是王爷自己去学校听讲吧。或看书也成。”
司徒磐哼道:“横竖奴才都想造反便是了。”
吕三姑点头:“不错。王爷因自小在皇宫长大,难免对天下人有误会,误以为他们都与宫中的宫女太监一样。其实紫禁城有其特殊性。因为那地方之功用太功利了,只为圈养一批女人替皇帝生孩子。年轻的少女和失去男性能力的男子都被圈养起来,犹如养猪场。人都有向往自由之天性。为了能压制住这些人的天性,宫中规矩务必森严至畸形。故此,宫女太监有反抗之念的皆死了,只留下愚忠的活着。这就是一种在特定社会条件下的自然选择,与《进化论》中自然选择是一个道理。”
司徒磐只觉有力气没处撒:他不大听得懂吕三姑所言。好在此人不耻下问。“何为自然选择、进化论。”
吕三姑微笑道:“某岛有山,山上有大鹿,以树叶为食,脖项极长。这些鹿之祖宗脖项并不长。祖宗所生之鹿,有长项子、有短项子、有不长不短的项子。最初岛上树木不高,这些鹿都悠悠而乐。后树木长高了,树叶也高了。短项子鹿率先饿死,随后是不长不短项子鹿,最终唯有长项子鹿活到今天。不是全岛之鹿天生皆长项,非长项的都饿死了而已。宫中亦然。并非宫女太监天生都愿意做奴才,不愿意的死尽了而已。”她顿了顿,“王爷,紫禁城能圈养的也不过一两万罢了。”
司徒磐深吸了口气:“你是说,天下人皆不忠于朝廷。”
“非也。”吕三姑道,“天下有忠的、有不忠的。不愚忠的居多。”
“何以不忠的居多。”
“我朝乃农业大国,百姓多为农人。其次为工、商,士子最少。敢问王爷,除去人数最少的士子,其余人口有几个见过司徒家的人?”吕三姑道,“多有百姓连县令大人都没见过,根本不知道皇帝姓什么。我纵说皇帝姓吕,保证有很多人信。”
司徒磐冷笑道:“你们想必跟这些人说皇帝姓贾。”
“暂时不曾。”吕三姑道,“我们只字不提皇帝这物件罢了。绕过最忠于天家的士族,教导农工商子弟读书。士族最聪明不过。他们也少有真正忠君的,多为见风使舵,皇帝也拿他们没法子。”她微笑道,“这招叫农工商包围士子。是不是与农村包围城市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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