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天色不早，你也该休息了。”墨顼的手指指腹摩挲着青年下颚利落的线条，又端详了一阵子他的表情，不紧不慢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朝玉宇长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坐在床上的青年目送着那颀长挺拔的身影步出房门，穿过竹林投在窗户纸上的婆娑阴影，消失不见。玉宇长卿至此方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好笑地伸手摸了摸下巴。墨顼手指残留下的温度与触感尚未来得及散去，一如他的每一个眼神与表情，皆历历在目。

纵然没有正面承认，但玉宇长卿相信他多半与高家有关联，正是这种关联促使他做出此番杀人放火之事。

可若再要深究其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因果却是无能为力。毕竟他玉宇长卿不是官差，办案缉凶之类的事情亦不是他所能包揽。更何况他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怎可顾此失彼？

诚如墨顼所言，江湖哪有表面看到的那么潇洒自如。在快意恩仇之下，有太多的暗涌伺机而动，即便是师出同门，也保不定有刀剑相向的时候。

玉宇长卿的目光暗了下去。

但哪怕是素昧平生，对方敌我难辨，他始终未曾想过墨顼会对自己不利。对方连高家的宅院都不放过，一把火烧了干净。这样的人若真的想杀了自己灭口，又何必出手相救。

窗台下的蜡烛燃烧得久了，结出了蕊花。玉宇长卿凝视片刻，起身吹灭了烛火，坦然睡去。

墨顼站在竹林外的走廊上，遥望着那间屋子沉入黑暗后才收回视线，一步步慢悠悠踱回了书房。

一转眼，玉宇长卿已经休养了三日。因着墨顼的药，他腿上的伤好得很快，眼下已能慢慢走到屋子外头，偶尔弯个腰也无大碍。

“师兄——我回来啦——”

甜美稚气的声音传来时，玉宇长卿正坐在竹林边的石桌前看书消磨时间。闻言还没来得及转身瞧一瞧，便被一双小手从身后揽住了脖子，随之就感到一个孩童的身体整个儿扑到了自己的背上。

玉宇长卿忙不迭伸手扶住了那细小的手臂，生怕她一个不慎摔着了。同时侧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正伏在他的肩头，也在打量着自己。

“哎呀，你不是我师兄。”小姑娘忙松开手，从他背上下来，然后边踱着步边瞧着他身上的衣裳犯嘀咕，“可是，你穿着的衣服是师兄的呀。”

“大哥哥，你是师兄的朋友么？”她终于绕到了玉宇长卿的面前，抬起头微笑着问。

“你的师兄是谁？”玉宇长卿故意反问道。

“我师兄是这儿的主人，他叫墨……”

“水莲。”小姑娘话还没有说完，墨顼已经走了过来。

“师兄！”水莲扭头一瞧，欢快地跑向了墨顼，一把抱住他，“师兄我好想你呀——”

“水莲乖，”墨顼笑眯眯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她走到玉宇长卿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说吧，是打翻了你大师侄的药罐，还是捣乱了小师侄炼药。”

“哪、哪有……”水莲嘟囔着，低头玩着手指，“人家可乖了，一点错都没犯，还偷偷帮二师叔晒了草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墨顼一副了然的模样，静待下文。

“只不过……我晒完药草的收进屋子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手忙脚乱时撞到了二师叔门口的架子，架子倒下正巧砸坏了桌子上的香炉，接着……”

“停停停。”墨顼撑着脑袋，很是头疼，“我没记错的话，架子上放的都是二师叔每年拿出来晒一晒的珍贵草药对吧？桌子上的香炉也是他的宝贝，是那尊东汉越窑褐釉香熏，对不对？”

“唔……”水莲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墨顼。

“……”墨顼撑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捂住了胸口。

“师兄你怎么了？”水莲小心翼翼地问。

“疼。”

“啊？”

“一想到要赔二师叔那么多银子，你师兄我心疼。”墨顼咬牙切齿，眼角的余光正瞥见玉宇长卿在一旁偷笑，忙朝着他开口，“别忘了付诊金！”

小遥峰山脚下，洛天雪率先勒马停驻。她仰起头往上望去，唯有太阳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分外刺目的光。瞧得久了，眼睛里隐隐涌出了温热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