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清晨。
恶人谷的内城门口,一身素净的银月牵着两匹马静静等待着。线条阴柔的脸上没有素日的狠戾与妩媚,反倒是添了几分庄重并虔诚。一双眼睛在瞧见从远处小山坡上走来的人影后更是明亮了几分。
唐韵换了身蓝黑的衣裳,乌黑的长发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不戴钗环。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袱,两只手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拎着两坛酒,徐徐而来。及至五步外停下了脚步,目光里夹杂着近乎是恨的情绪,沉默地望着银月。
男人眼中的友善堆砌了太多,看着竟觉得有些可悲。唐韵到底是别过了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自己先骑上了早已备好的马,二人一前一后出发了。
夏芜在床上翻了个身,身旁睡着的人感觉到了动静,毛茸茸的脑袋又凑过来了一点。她有些好笑地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后者总算安心了下来,揽住了她的腰,复又睡去。
夏芜却已睡不着了,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着,垂下的眉眼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这是洛天雪和自己睡一起的第三天。
每年春分过后、谷雨之前,洛天雪总会来和夏芜挤一张床。清明那如细软小雨的氛围缠绕着她,片刻都不得安生。纵然洛天雪在兄长和旁人面前表现得坦然,但夏芜知道,有些事如同漆黑封闭的柜子一般,哪怕不说,也会变成一辈子的梦魇或悔恨。
始终无法使父母兄长的尸骨入土为安,是洛氏兄妹的心病。
他们只能在恶人谷里为亲人立一个衣冠冢,每年的清明、生祭、死祭去祭拜时,回想起的不仅仅是昔日的痛楚,还有今日的缺憾。
只可惜,他们再也无法拯救这种缺憾,唯有静待时间洗刷平心中这一道疤。
然而在夏芜看来,他们尚且是幸运的——有留念的物件,有一起回忆的人。而她呢?且不说父母弟弟被烧成了灰烬,连唯一的姐姐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曾以为可以给与希望的人,最后也撤去了一切的光明。她只得依着自己一双手,重新勉强拼搭起一个世界。
有时候,她也想和洛天雪一样,软弱的时候可以将脑袋埋进谁的怀里,可也只能想想而已。洛天雪依赖她,洛天承礼待她,玉宇长卿——
夏芜的手一顿,在半空中化为一个符号,又像是一道暗语,打开一扇通向未知的门。
她为什么会想到玉宇长卿?她何时将他看得和相依相伴多年的洛氏兄妹一样重要?
那一日青年穿着黑色袍子、披着头发的模样始终在眼前挥散不去,时间久了,她甚至无法辨析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玉宇长卿,还是自己脑海里墨无心的影子。
“夏芜?”
洛天雪不知何时醒了,抬头看见正在出神的少女,不禁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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