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玉宇长卿走在洛天雪身后,一路从烈风集到了三生路,眼看着再往前便要出谷了,前头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要跟着我?”洛天雪转过身望着他。
“……”玉宇长卿一时间也被问住了,好像这样的行为已经是下意识的反应,经她提醒之后才惊觉自己着实做的太过自然了些。
洛天雪见状,反倒是笑了,带着几分自嘲道,“是哥哥怕我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派你跟着的吧。”
“……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几番搜肠刮肚,他到底是找出了一个缘由,听起来却格外没有底气。
“是啊……”洛天雪不置可否,末了扶摇一跃上了一旁的小山坡,寻了块较为干净平整的大石坐了下来。再瞧玉宇长卿依旧立在原地。下巴一抬,带着三分挑衅,“不是说不想我一个人么?”
话刚说完,只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停在了她的身边。再定睛一看,气定神闲的青年好似方才便在此处一般,唯有眼中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泄露了他的得意。
洛天雪忽然想看一看眼前这个人乱了阵脚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可以从容应对。就连龙门荒漠那一日陷入困境时亦是如此。
相较而言,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
其实洛天承对她说的那些话她都明白。可总归是无法立刻坦然接受。
“小时候爹爹总是说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我也好,哥哥们也好,所作所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后来爹爹为朝中奸人所害,全家上下或死在暴|民之手,或亡于圣旨之下,唯有我和哥哥因着娘亲与爹爹的刻意保护而幸免于难。自那时起,我们一边躲避官府,一边为填饱肚子而绞尽脑汁,甚至有时候不得不沿街乞讨。但即便如此,也未曾做过违背爹爹训导的事情。若不是后来有一年我病重,哥哥在码头搬货,工头不仅不愿付工钱,更是令手下将他打伤。哥哥气急之下出手反击、不慎伤了人,引来了官府,我们兄妹也不会逃进这恶人谷。
“在外人眼里,恶人谷里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可在我的眼中,哥哥、甚至是谷里的许多人才是真正的有担当之人,若非世道不公……
“可是现在想想,原来哥哥也会妥协,也会有不得已,”洛天雪轻叹道,“那些写意逍遥、自在随性,都建立在哥哥对我的保护之下,离开这些保护再看,这些都只是虚妄……”
“而我呢,除了被保护着,再也没有其他的本事。”
洛天雪说着,低下了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颓然。
“在天承看来,你一辈子都能被他保护着才是他最大的追求。”玉宇长卿静静聆听着,看着少女低落的神色不由开口劝慰,“这世间的黑暗太多、也不美,你又何必要多看?”
“我不想永远被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洛天雪抬起头望着玉宇长卿,脸上写满了倔强,偏生还带了些青涩,到底是摆不脱几分孩子气。
“被保护不好么?”
“不好。总会有某一天、我想要保护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没有谁可以帮忙……总会有那么一天——哥哥也帮不上我的那一天,莫非到了那个时候我只能束手无策、袖手旁观了么?”
玉宇长卿看着洛天雪的眼神里添了几分赞许,后者被他瞧着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正要别过头去,却听到他温柔的声音说,“若天承知道你这么想,定会感到欣慰的。”
“真的?”
“真的。”
“那么你呢?”洛天雪脱口而出。
玉宇长卿一愣,“什么?”
“没,没什么。”洛天雪自觉失言,连忙摇头。
玉宇长卿见状也没有追问,他瞧见天边飞过一只闲适又孤单的鸟,在黄昏的天空留下一条稍纵即逝的弧线。“时候已经不早,再在这儿呆下去,怕是要冷了。”他收回视线,说。
“嗯,我……我再坐会儿就回去,你……”洛天雪还在为自己的唐突而懊恼,纵是庆幸玉宇长卿没有在意,可到底难免有些自怨自艾。是为了自己的脱口而出,或是为了玉宇长卿的出神。
“你若有事便先回去吧。”她说。
“也好,那我先走了。”玉宇长卿说着走出去几步,还不忘回头叮嘱,“记得别逗留太久。”
“知——道——啦——”洛天雪拉长了声调回答。玉宇长卿见状也笑自己的不放心,便不再多言先行离开了。
望着那抹背影消失在三生路上,洛天雪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哎哟,笨死了,我在瞎想什么呀!”
夕阳下,窈窕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平安客栈附近的小路上。
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唐韵又朝不远处的小山坡望一眼。
方才她不过是打那儿路过,却不巧撞见了洛天雪和玉宇长卿的对话,又鬼使神差地听了下去,最后不得不等到玉宇长卿走远才得以脱身。
但——以玉宇长卿在龙门荒漠展露的武功,他不应该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除非他心不在焉,或是刻意隐瞒着实力。
脑海里闪现过银沙石林中他手里的那把雪明剑,唐韵冷冷地笑了。
刚要抬脚回内谷,却听见有隐隐的哭声传来。那压抑的、小心翼翼的哭泣触动了她心头某一处,未待反应过来,脚步已经先循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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