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老玉新工,盘道渊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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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我这也有块玉,是前几天景天市的一位朋友店里买的,您老要不也给我掌掌眼?”

冷华原本是想请齐功帮他点评下各馆的藏品,眼下见到李然的那块玉,不由见猎心喜。从腰间取下了一块手把件。

这个手把件是一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的,有婴儿巴掌大小,四周圆润,中间则是镂空雕琢出了一个卧佛,形象惟妙惟肖、刀工精湛之极。

“没想到我一共就做出那二三十块玉器,这么快就见到三件了。”

见到冷华手中的物件,枭天脸色有些古怪。这个手把件虽然和那玉蝉稍有不同,但也是出自她的手。

“哈哈。这正主还没看到,就先开始了?”齐老先生闻言笑了起来,接过那块手把件后,说道:“这年龄大了,腿脚不利索,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对。对,咱们到茶室去。”

冷华连连点头,扶着老先生去到进门左侧的茶室,这里是专门招待客人用的,只能坐下七八个人。而枭天那些年轻的后辈,自然就是站在旁边听讲了。

坐下之后,冷华才看到自个儿子也跟进了茶室,不由愣了一下,说道:“时年,你怎么也过来了?你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敢兴趣吗?”

虽然冷时年在国外经常帮着冷华参加一些艺术品拍卖,但是冷华知道,他每次都只是去举牌子的,对这些死人把玩过的东西却是不怎么喜欢。

“我进来听听的,爸,您别管我,让齐爷爷开始鉴定吧。”

听到老爸的话后,冷时年的整张脸微微一红,偷眼看向了枭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就跟在枭天的身后走了进来。

“嗯?难道儿子相中这丫头了?回头要找李然问下这丫头的来历……”

冷华是何等眼色,冷时年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目光在枭天身上打了个转,冷华将注意力又放在了齐功的身上。

“这是唐玉的风格……”

接过别人递来的放大镜,老先生一边看一边解说道:“虽然和田玉从秦汉之前就有过开采的记载,但是到唐朝才形成规模,所以唐玉中和田玉的品质是最好的……”

冷华对玉器也颇有研究,当下插口道:“齐老,这块玉的玉质纯净,沁色自然,包浆浓厚,以我个人的看法,这应该就是一枚传世的唐玉……”

前文曾经说过,一般的古玉,最少早过一个朝代,并且经历三代人的把玩盘磨,才能被称之为传世玉,而传世古玉的价格,远非刚刚出土玉器所能相比的。

冷华这块把玩件被景天那店家收入后,将其当成了镇店之宝,要不是冷华身份特殊,根本就买不来,即使如此,他也花了整整八十万人民币。

“嗯?看这玉质包浆和沁色,应该是块唐玉。”齐功看了许久,虽然心里有点膈应的慌,但终究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唐玉是唐玉,不过传世古玉就未必。”

听到老爷子的鉴赏,枭天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心中不禁对自个儿的瞒天过海手段感到高兴。

“枭天,你说这不是传世古玉?我看倒是很漂亮啊,爸爸每天都带在身边把玩的……”

和旁人都将目光关注在齐老先生身上不同,冷时年却是对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没什么兴趣,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加上和枭天又站在一起,所以即使枭天说话的声音很小,也被冷时年给听到了,他是个性格直爽的大男孩,心里不明白,自然当场就问了出来。

茶室虽然面积不小,但一直就是那么两三个人在说话,冷时年这一出声,众人顿时看向了他和枭天二人。

“这货难道不懂言多必失吗?”枭天脸色一黑,着实有些无语了。

其实这也不怪冷时年。冷时年从小就是在国外长大的,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

“咦,枭天,你是京大文物鉴定与修复专业的学生吧?”。

听到冷时年的话,冷华不由一愣,他刚才随口问了一句李然,知道这个专业是今年新开的,也就是说,所有这个专业的学生,都只不过是大一的新生。

要是在这个专业学习过几年的老生,冷华或许会很在意枭天的看法,但入学才刚刚一个月,即使在天才的人,也是无法掌握文物鉴定中的一些技能的。

枭天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说道:“是,前几天我才听了齐老师的课,老师的课对我跟有帮助。”

“枭天啊,我看你应该去学钢琴专业,学古玩鉴定有些屈才了啊,这个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得会的……”

冷华曾陪着冷时年在世界各地听过不少名家的音乐会,他听得出来枭天在钢琴演奏上的天份很好。甚至要强过学了十多年钢琴专业的儿子。

而学习文物鉴赏,这需要一个知识经验积累的漫长过程,并不说是见到几件实物,就能辨别出赝品的。

这个行业和中医的性质差不多,那是越老越吃香,别的不说。就算从大街上随便拉一老头子和枭天坐在一起参加现场鉴宝会,怕是也没一个人愿意拿物件给枭天去鉴定的。

所以冷华的这番话,的确是出于好意提醒枭天,与其在古玩这行业里厮混,他感觉枭天在音乐上发展更有前途。

枭天尚未开口,齐老先生却是说道:“小冷,你知道今年有多少人报京大文物鉴定修复专业的吗?”

“不知道。”冷华摇了摇头,京大有多少人上这专业,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共只有八个!”

齐老先生有些失望的说道:“这也说明。我们这些老古董不在了之后,来填补我们空缺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顿了一下,齐功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就这么八个人,你还要枭天换专业,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气老头子我的啊?”

“我哪儿敢啊,齐老,您可千万别生气。您可是国宝,气坏了我没法向国家交代。”

冷华闻言连忙做出一副求饶的样子。他知道面前这位老爷子为人豁达,平时也能开得起玩笑,如果一本正经的和他说话,老爷子反而不喜。

“什么国宝?这人啊,别太拿自个儿当回事……”

老先生撇了撇嘴,指了指头上。说道:“我个子没天高,心胸没地广,就是一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

齐功的话让场内的众人都笑了起来,从这话中,他们都能听出老人那宽广的胸襟。联系到自个儿身上想想,可不就是……他们有时候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齐功向着枭天招了招手,说道:“小姑娘,来……说说看,你凭什么说这块玉不是传世古玉啊?这没上手就下断语的习惯,可是不好啊!”

虽然是在批评枭天,但老爷子却是将手中的把玩件递了过去,在圈子里他一向以脾气温和与喜欢提携后辈为名,就算枭天提出了和自己相悖的意见,老人依然是笑嘻嘻的。

齐老话声刚落,李然也开口提醒道:“枭天,你这没上几天课,又没老师教过,不懂可别乱说啊。”

李然知道老师在专业上要求很严格,生怕枭天乱点评让老师生气,一边说话一边却是对枭天眨巴着眼睛。

“然姐,看看也没什么吧?”

枭天挑了挑眉,如果李然不说这番话,她或许会低调一些承认自己胡言乱语,将事情给带过去,但李然话中涉及到了她的老师,这就让枭天不得认真了起来。

枭天一直都相信,师父如果愿意入世,以他胸中所学,成就怕是要比面前的这位老人,还高出许多。

但摆在面前的事实,一位是万人敬仰的大师,一位却是孤死山村的无名老人,所以在齐老先生面前,枭天也有一点想为师父鸣不平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这块“古玉”就是出自枭天之手,里面有什么玄妙,怕是世上再没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用手指在那把玩件上摩挲着,枭天心中生出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这块玉不过是她几个月之前雕琢出来的,上面似乎还带有她的体温。

“嗯?枭天,赶紧说说看。”

见到枭天手指从玉石上划过的这个动作,齐功眼前不禁一亮,因为只有盘玉的老手,才能将这动作做的如此自然。

而且齐功一直也感觉这块玉有些不对,只是他没能看出什么破绽,眼下却是想听听枭天有什么见解。

“齐老师,这玉是古玉不假,不过却不是传世玉!”

枭天一张口就让众人一愣,在场的都是行家,这枚玉包浆厚实,沁色自然,看这品相,最少经过一两百年的把玩了,怎么可能不是传世玉?

只有齐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了如有所思的表情,想了一下后。说道:“枭天,你的意思是老玉新工?”

老玉新工是古玩界的行话。

要知道,古玉价值非凡,动则上万,所以仿古玉的生意从宋以来一直随着太平盛世而兴旺起伏,而仿古玉中用老玉来仿老玉是仿古玉中最难鉴定的。

在宋代的时候。就有用汉玉中的边脚料来仿汉玉的,一般行家打眼或者失手,绝大部分都和老玉新工的手法有关,这种现象已有近千年了。

听到枭天和齐老的对话后,冷华皱起了眉头,说道:“枭天,可是这块玉上面,玉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冷华在玉石鉴赏上,也算是个行家了。他知道,一般老玉新工的鉴定,最简单的就是从玉纹上入手。

玉纹是玉石在几百万年前甚至与地球同时的岩浆喷射流动中形成的,一层一层的,边线很明确。

一般来讲,从夏商周老三代到明清,都是用质地纯净的玉种,几乎不用有天生玉纹的玉料的。做玉时首先就要去掉,这块把玩件上。就不存在这种问题。

“我说的老玉是指在成品玉上进行再加工的。”

枭天摇了摇头,说道:“这块把玩件,应该是件有损伤的古玉,被人经过巧妙的手法加工之后,制成的现在卧佛的样子……

冷先生您刚才说的玉纹是没错,但是老玉老工老沁这个顺序却是错了。一件玉器都应该先有此玉料,再有玉工,再有沁生对吧?”

没等冷华回答,枭天就指着古玉,继续说道:“这块玉却是不然。从这个地方,你应该能看出跎工和沁色的剖面,我也是刚刚过发现的……”

东西是自己做的,枭天自然了解的很,那一点瑕疵只有针眼大小,而且还深藏在镂空的内壁上,就算再挑剔的鉴定师,恐怕也很难看得出来。

这块古玉,原本是一个表面上有个飞天舞女的浮雕把玩件,造型非常的独特,如果品相完好的话,价值要远远高于现在这块玉。

只是在地下埋的时间太久了,这枚玉器似乎接触到不止一样的矿物,使其正面出现了大量的黑斑,有些地方渗入很深,即使盘磨,也无法让其显露出原先的模样来了。

古玉之所以稀少珍贵,就是因为有些沁色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不过这枚玉除了中心部位之外,周边的玉质品相却是非常好。

枭天思考了良久之后,决定将这块玉给做二次加工,这在古玩行中上是很普遍的。

就像是有些人将一些品相不好的玉圭切面,分割做成一枚枚玉佩,原本只能卖个千儿八百的东西,这一分割,价值立马就上翻了百倍千倍。

枭天用的就是这种手法,她将被沁色破坏掉的地方用精湛的雕琢手法完全镂空,出现了一个卧佛的样子,不过此时这块玉的浆体却是被破坏掉了。

枭天为此着实废了番功夫,她让谢轩花了六千多买了一只小牛,在牛屁股厚皮处开了个口子,将这古玉放了进去,然后让成臻没事的时候赶着牛在院子里走。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那些新工的位置已然是包浆浑厚,宛若隔世,这也是聿怀教给枭天的独门秘法,用这种手法做出来的包浆效果,一年足可以抵得上一千年。

再加上这块玉的用料本身就是古玉,如果枭天不说出来的话,恐怕在还真没有人能看得出她这瞒天过海的手法,齐老爷子看不出来,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她解说着这块玉的作假之处。心中不禁有种荒谬的感觉,别的制假人都要千方百计的去掩饰,而到她这来却是恰恰相反。

“枭天,快点拿给我看看。”

听到枭天的话后,齐功眼睛一亮,他也曾想到过老玉新工这一块上,只是验看的时间太短,并没有发现枭天所说的瑕疵。

“不行,看不出来,这人老了眼睛就不好使了。”

接过枭天递来的放大镜和那个把玩件后,齐功摇了摇头,说道:“小冷,再拿个倍数大点的放大镜来。”

齐老先生一直都有眼疾,到了八十以后,眼疾变得越发严重了,这也是他现在很少出席一些活动的原因,甚至连字写的都比较少了。

冷华的这个古玩会所,其实就是个变相的古玩店,只不过定位的档次比较高,不像潘家园似地全国各地的游客都能去闲逛,他是针对性的接待客人。

既然是古玩店,自然就不缺鉴定古玩的各种工具,冷华吩咐了一声后,马上有人拿来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大小六个倍数不同的放大镜。

“没错,枭天说的没错,怪不得我心里一直不得劲呢!”

拿着倍数最高的那个放大镜看了半晌后,老人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色,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没想到你的观察力那么细致!”

“齐老,真的是块假玉?”

一旁的冷华脸色有些难看,花了八十万人民币是小事,关键这打眼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未免扫了他冷老板的面子。

“怎么能说是假玉呢?”

齐老爷子看了一眼冷华,摇了摇头说道:“玉是真玉,上好的羊脂白玉。而且有四种沁色,算得上是古玉中的极品……”

“那……那不是新工吗?”

冷华还是无法释然,像他这种人往往喜欢追求完美,稍微有一点瑕疵。心中就像是堵了一根刺那般难受。

“新工?我看这新工做出来,要比原件更加值钱。”

齐老爷子仔细打量着这块卧佛挂件,说道:“老玉新工,那也要看雕琢手艺的。这个挂件镂空雕刻的水准之高,在现今的雕刻界,怕是无人能及……

而且他所用的手法非常巧妙,将沁色加入到发梢以及衣摆处,看上去非常的自然,小冷,这东西要是让我定价的话,没两百万是拿不下来的!”

齐老爷子并不是妄言,在古玩行里。仿制做旧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的普遍。但并不是说仿的东西。价值就一定不高。

就像是近代有位叫做张大千的大画家,他在早年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临摹唐宋明清几朝著名画家的著名画作。

张大千作假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他所临摹出来的画作,几乎都被人当成真品给收藏了。直到很久之后张大千自己说出来,那些人才知道他们收藏的,不过是张大千临摹的作品。

但是由于张大千画工精湛,自身的艺术造诣极高,就算是临摹的作品,也被众人追捧起来,以至于后来出现了临摹作品价值高过原作的情况,也是书画界的一个趣闻。

而这块老玉新工的物件,就和张大千作假有些相似,因为它身也具备了很高的收藏价值。

像李然送给齐功鉴定的那块玉,是新料新工,虽然雕琢手法也很不错,但先天的条件,决定了它有限的价值。

但这块古玉不同,它有着良好的玉质,大师级的雕工,天然的沁色和足能以假乱真的包浆,将这些因素结合起来,它的实际价值,或许已经超出了原先的那块古玉。

“齐老,这么说,我……我还捡了个漏?”

这会冷华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的,原以为失了面子,没成想被老人这么一说,他好像还占了便宜一般。

齐老爷子点了点头,说道:“说捡漏也不为过,就凭这镂空的手法,都值个几十万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份眼力真毒。”

齐功的话让枭天暗自心折,这块玉把件是她耗费时间最长制成的,仅是雕琢就花费了枭天三个通宵的时间,其后的包浆更是费劲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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