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情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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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洲大陆,天元皇朝,保宁四年春。

烈风似刀,艳阳如血,漫天梨花飞舞,不是如雪莹白,却极为诡异的每一片都晕染了那艳阳的血色,宛若泣血红梅,又如地底无数冤魂凄厉而怨恨的血泪一滴滴洒落,逐渐洒满整座佛堂。

霍雨蓁的眼里只看得见一片红得耀目的模糊的血色,一如记忆里一重又一重挥之不去的血色梦魇。

佛堂内灯明烛亮,香烟缭绕,大殿上供奉的偶像傀儡个个面目狰狞,龇牙咧嘴,怒目圆睁,丝毫看不出慈悲神色。佛殿院中一株高大的老梨树,枝干粗壮,表皮裂出条条深浅长短不一的缝隙,那是无数载岁月风霜的镌刻。顶端的树冠却婀娜妖娆,宛若千年成精的妖魅不断洒下阵阵梨花苦雨。老梨树的一条斜枝几乎蔓延到佛堂的黑瓦之上,那条斜枝上竟然绑着三丈白绫。

白绫如雪如银,是俩月前才进贡到宫中的上好缭绫,光如镜面,白得刺目,折射着耀眼的日光。

老梨树下,霍雨蓁手握轻薄柔软的白绫,宛若握着一块块刺骨冰凉却又坚硬不化的冰棱,手被咯得生疼,或者说是心被割疼了,疼得没了知觉。

她朝着某个方向恨切切地一瞪,恰好站在那个位置的一个小太监连忙心虚地低下了头。

霍雨蓁的目光之箭却并未停留,越过小太监继续向前射去,越过重重楼阁,越过花园小径,越过嫔妃们居住的重重阁殿,越过她和他大婚之时曾行合卺礼并留下落红的坤宁宫东暖阁,越过她仅住了三年的凤仪宫,在他此刻待着的养心殿稍作停留,最后定格在了凌波殿。

她清楚地记得,大婚后的那年七夕夜半,他与她曾于凌波殿对着牛郎织女星密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却不料,此生的夫妻缘竟然如此短暂就已经走到尽头。不是天意,却是人为!

她眼里没有泪,心里也不悲戚,有的只有势如惊涛的仇恨和痛彻心扉的悔恨。她早就该死了,她早就该下去陪伴那些真正深爱着她的亲人们。只是,她想看到那个恶魔会遭到怎样的天谴,这虚渺的期待支撑着她苟活着。呵呵,他连这个虚渺的机会也不给她!撕开道貌岸然的伪善之后,他要斩草除根,即使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动摇他的根基。他一向如此缜密,滴水不漏!

她自缢之前,环顾了四周那三个监刑的太监,仰天大声开口:“游浩然,我以我三魂七魄诅咒你被至亲诛杀!女主出,天元二世亡!”

人死之前,一辈子的时光会在一瞬间全部清晰的在脑海里呈现一遍,那是将死之人对生前最后的眷念,因为那些生前的记忆,不管是美好甜蜜的还是痛苦悲愤的,都会随着死亡,随着下一世的到来而灰飞烟灭。

一片刺痛眼睛的血色里,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及笄的那年,回到了天元皇朝统一穹洲大陆之前,回到了穹洲大陆天元、璇玑、昭衡、启邕、炎阖五国鼎立之时,回到了女尊强国璇玑国皇宫的后花园。

那里,正在举办一场盛大恢弘的夜宴。而夜宴的目的是为身为璇玑国皇太女的她挑选正夫。那晚的夜宴,安排的是自助餐。而且,全场的女宾,还未嫁娶的只有她一人。而男宾,则都是还未成亲的青年男子。这是疼爱她的母皇一番苦心刻意如此安排,以方便她和男宾们的交流。因为,夜宴之前,母皇和父王已经找她训过话了,明确地告诉她,参加今晚夜宴的男子中,将有一人成为身为璇玑国皇太女的她的正夫,当然,如果她没有相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也没有关系,这样的宴会还会多举办几次。

而她只是有些羞怯的点了点头。

是啊,她是璇玑未来的国主,挑选太女驸马,是为了将来璇玑国皇室香火的延续。她觉得她真的长大了。行笄礼的那一天,她还没觉得有什么,而等到她也要挑选驸马了,她才忽然举得肩上似乎有了一副担子,是沉是轻,倒还暂时感觉不出。

穹洲大陆天元、璇玑、昭衡、启邕、炎阖等五国的青年才俊几乎齐集一堂。

她很清楚的记得,偌大的后花园里火树银花不夜天,大红的地毯铺满宽阔的宫道,连幽深的小径也给铺上了,那红色红得那么艳,那么耀目,映衬得她粉嫩的脸颊更加娇艳欲滴。当时的她只觉得心也似乎被喜气给蕴染了,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一下一下跳动地节奏。

当时的她,以为那是少女的羞怯,那是幸福的召唤。她挑中了他——当时天元国并不受宠的四皇子,他就是天元皇朝的开创者游浩然。

多年后,她再次忆起那段烟云般缥缈的往事之时,才发觉,那是来年泣血惨况的预兆。

那样耀目的红色,她后来亲眼目睹了两次。

一次是,她眼睁睁看着姨母姨夫表哥表姐他们全部葬生熊熊大火之中,而她却无能为力。他绝对是故意的,将她从冷宫中提了出来,让她看得见活生生的一切,大火中的他们也看得见她。可是,武功尽失的她却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冲破普通兵士的兵器阻挡。近在咫尺,她却怎么也无法冲破那些很一般的阻挡。即使能冲破那些普通兵士的兵器阻挡,她以一己之力也无法扑灭越来越旺的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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