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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帝回首,却见夜色之中,他的弟弟永湛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就这么站在秋风之中。

容王俊美的脸庞依旧淡淡的,不过却是道:“皇兄既然过来了,何不坐坐?”

仁德帝的唇动了动。

容王到近前,抬手握住仁德帝的胳膊:“皇兄,阿宴陪着孩子们歇下了,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喝酒吧。”

容王的声音,带着一点近似软和的请求。

其实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和自己的皇兄说话。

永湛一向是淡定的,坚强的,甚至漠然的。

仁德帝望着弟弟,半响终于点头:“好。”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凉意,仿佛在这萧瑟的夜色中穿梭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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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之中,仁德帝和容王各自坐在金丝檀木桌一侧,两个人面上都没有什么神情。

大太监此时已经下去,就安静地守在门外。

一旁有宫娥正蹲在四神温酒铜炉前,拿着扇子轻轻扇着铜炉中的银炭,而另一个宫娥则是拿着火棍拨拉着。

四神温酒铜炉上,一个古朴的铜壶里放着酒,此时酒已经开始热了起来,些许热气在室内氤氲,于是酒香四溢。

容王望着这铜炉,眸中带上了回忆的色彩:“皇兄少年之时便爱喝酒,且喜用此壶此炉来温。”

仁德帝听到这话,原本暗沉的眸子染上一点暖意,望了眼那铜炉,点头道:“当年你才三岁,我就喂你喝了一口酒。”

容王也想起来这件事,记得当时自己喝了后,脸都红了。

恰好父皇召见皇子,没奈何,他就这么被奶妈带了过去。

到了那里,父皇见他满脸通红,还以为怎么了,便招来了御医,结果御医一查,说是并没有病,只是喝酒后气血上涌而已。

当时父皇震怒,没奈何,皇兄跪在御书房整整一个时辰,并发誓从此后不再犯了。

此时当了天子的仁德帝回忆起往事,眸中颇有些苍凉的感慨:“你当时就站在旁边,一声不吭。我看着那样的你,想着原本你就有些呆的,如果这样的你离开我身边,怎么着都担心啊。”

容王记事早,不过三岁的事儿,此时他也不敢说自己就记住了。垂眸间,他只是淡淡地道:“皇兄,其实那时候我站在那里,也许只是害怕吧。”

害怕?

仁德帝抬起头,看向容王。

容王淡笑一声,道:“我只是害怕我被送走,不能陪在皇兄身边了。”

此话一出,仁德帝顿时怔在那里,他看了容王很久。

恰此时酒已温好了,酒是好酒,上等的九酝春,窖藏了几十年的。

一个宫娥在金丝檀木桌上摆好了一对白玉荷叶杯,另一个宫娥握起青铜高颈酒壶,用铜勺将温好的九酝春各自倒在两个白玉荷叶杯中。

荷叶杯乃是上等白玉而成,剔透莹润,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泽,那九酝□□泽偏绿,比那春日嫩叶还多几分鲜嫩,此时碧绿的九酝春盛放在细腻滋润犹如凝脂般的白玉荷叶杯中,越发显得如同甘露凉浆一般。

仁德帝捏起那白玉荷叶杯,垂眸望着那杯中鲜绿的九酝春。

年少丧母,只留下一个幼弟在宫中,他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的坎坷,今日至高无上的帝位,那是踏着无数人的骨血一路走来的。

仁德帝是宽厚仁慈的,也是冷血刚硬的。

他刚硬到,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只能顺从地低头。

这样的仁德帝,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许有一天,还需要有人陪。

更不知道原来那时候年仅几岁的容王,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在他以为他是呆了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着要陪在皇兄身边。

伸出手,握住那白玉荷叶杯,仁德帝望着杯中一潭翠绿,忍不住自问,他寂寞吗,他需要人陪吗?

仁德帝苦笑一声,声音竟有几分嘶哑:

“知道你其实素日并不爱酒,不过今晚陪皇兄喝几杯吧。”

容王修长优雅的手握着酒杯,点头道:

“好,今夜,不醉不休。”

夜色阑珊,一轮弯月从窗前无声的滑过,秋风乍起,窗棂上的翠绿纱轻轻地抖动着。

仁德帝刚硬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容王可以看到,他眼眸中的萧瑟和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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