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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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唐奕承没有回电话的意思,宋远又说:“地产经纪说鱼儿胡同的那套房子已经办好过户手续了。您是打算交给物业公司打理,还是……”

“先搁着吧。”

唐奕承的嗓音不疾不徐,脚步稳健朝办公室走去,却在中途他突然改变了主意。驻足回头,他对宋远说:“备车,我去看看。”

宋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板要去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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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蔽日的雾霾不知何时散去了,下午的天空却愈加灰暗无光,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天际翻滚而来,像是过期变色的棉花糖笼罩下来,阴阴沉沉的。

b市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快要来了。

陆语裹紧身上的小风衣,闷头朝胡同里的某片老房子疾走。

陆家老宅跟胡同里其他的四合院一样,青砖灰瓦和四角飞檐勾勒出老式建筑特有的古朴宁静。大概是许久没人住了,木门上的红色漆皮脱落得跟鳞片一样,兽头形状的青铜门钹也已经锈蚀斑驳,毫不掩饰地昭示着一个家族的没落。

陆语在门前站定,抬手,她摸了摸泛着凉意的门钹。而后,她仰起头,看向围墙。那高大的围墙后面锁住的是她童年的记忆,而她手指所触的地方是一扇她再也进不去的门。

憋了一下午的雨,终于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树叶间的缝隙落下去,滴答在陆语头上,她的心口仿佛突然被雨水灌满了,潮湿而窒闷,耳边嗡嗡回荡着李雁刚才在电话里跟她说的那番话。

“陆语,我是看在你叫过我‘妈妈’的份上才决定等你筹钱的。可我后来想想,那套老房已经七八年没人住了,翻新和打理都是劳心劳财的事儿,我也是不忍心看着你那么辛苦,才把它卖给别人的……”

从那张嘴里说出的假话那么漂亮,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个女人在陆父离世后,掠夺走了陆家的全部家产呢,恶毒又阴险的后妈。

“你不是我妈妈,不是!我只有一个妈妈,她叫何婉茹,她和她的名字一样美……”陆语喃喃自语地念叨着,任凭苍凉的雨丝慢慢湿透她的衣襟,冷得颤抖。

即使在陆语十岁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可这个瞬间,她执拗地相信着妈妈现在一定就在那片围墙之后,在那扇砖红色的木窗棂之后,静静地等着她回家。

也是这样的雨天。

“妈妈,我为什么叫陆语呀?”六岁的陆语托着腮帮子趴在窗前,问着每个孩子都会问的傻问题。

何婉茹关上窗,把陆语拉过来,给她套上那件刚打好的毛衣,声音柔柔的:“陆语小朋友出生的那天在下雨呢,所以妈妈给你取了个跟‘雨’同音的名字。你就是妈妈的小雨点,晶莹又漂亮……”

陆语穿着新毛衣在原地转了一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何婉茹,她那双眸子里当真跟蓄满了雨珠一般,璀璨晶亮……

过去这么多年了,雨还在下,可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语捂住脸,缓缓地蹲下来,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被雨水淋湿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哗哗直流。那是泪水也没法倾诉干净的悲伤和想念,那是秋雨也没法带走的绝望和无力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连那点细碎的记忆都要被这房子的新主人夺走了……

不远处的古槐树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悄然无声。

不停有雨点打在暗色的车窗玻璃上,隔着那些晕开的圆圈,隔着潮湿清冽的空气以及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车后座上,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睛就这样看着陆语,不知看了多久。

副驾上,宋远一头雾水地瞧了瞧跟小蘑菇一样瑟缩哭泣的女人,又从后照镜里看向唐奕承,他竟陡然瞥见这位历来冷酷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悲凉。

唐奕承的声音比宋远思考的速度更快,宋远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听对方低声道出一个字。

“伞。”

宋远应声窜出轿车,拉开后座车门,他还来不及为唐奕承撑起伞,手里的伞便被对方抢走了。

唐奕承抬脚,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朵小蘑菇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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