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2)
太子在这个时候邀众皇子去毓庆宫,自然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想和兄弟们叙话,所为的,定然就是刚刚在乾清宫的未尽之事了。对待万象居,众皇子的态度都不尽相同,老四坚决抵制的态度自不必说,老三诚郡王也是不予多让,他因和礼部、翰林院那些书生常在一处,耳濡目染之下,便同他们一样,觉得万象居庸俗市侩有辱斯文不堪入目。
如今眼见着康熙对万象居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老三自不愿意再和太子他们混在一起掺和这件事,便借着部里面有事的由头走了。倒是老四,因在乾清宫里受到的冲击太大,这会儿心里面思绪纷杂,便没什么动作,竟跟着太子一道去了毓庆宫。
大阿哥大抵是度过了和太子不对付的叛逆期,在已经成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的父亲之后,竟因为忽的看清楚了眼前的处境,爆发了对康熙的叛逆期。原他就因为和胤禩、小九他们关系不错而对万象居没什么不满,眼下见到康熙对万象居这种态度,心里的拧巴劲儿越发的上来了,正在心里面琢磨着怎么能在这件事里给小八小九帮帮忙,再给皇阿玛添点儿堵。
五阿哥是小九的同胞哥哥,是郭络罗家的外孙,虽然不像小九那般和外祖家关系那么亲近,但到底是亲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事儿牵扯到外祖、他额娘和弟弟,五阿哥如何能不忧心?刚刚在殿上,他也看出了太子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与皇阿玛不同,这会儿见太子相邀,他便在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想出法子将这件事情对外祖、额娘和小九的影响降到最低。
七阿哥神色间也不高兴,他自打迷上了西洋的东西,和白晋走得格外亲近之后,简直就在这条被康熙所不喜的奇巧银技的道路上拔足狂奔不能回头了,便是他额娘有些担心儿子这般“误入歧途”,七阿哥也不为所动。
七阿哥也是最喜欢往万象居跑的皇子之一,原因无他,是万象居里的西洋奇珍馆太吸引他了。里面好些个东西,是宫里面都没有的,简直就是极和七阿哥的胃口。再加上七阿哥不是一个理论派而是个实践派,一点儿都不缺少动手精神,好些个东西,经过他的改良以后,更是从一个摆在那儿供人把玩的小物件,变成了能够应用的好东西。
比如如今万象居租赁出去给民间的农具,其中轮子轴承的部分,就是被七阿哥改良过的,效果很好,能够省下许多畜力不说,还比从前的经久耐用。万象居也没白拿七阿哥的,不单同对待太子一般给了他一张可以免费在万象居消费的贵宾卡,还支付了一大笔银子给他做为报酬。这世道,有几个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再加上七阿哥打小儿因为腿脚的毛病并不得康熙的喜欢,便是贵为皇子,也免不了有些自卑。他额娘又是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了康熙的宠爱,到如今成了生育了皇子的满妃中,唯一一个还在嫔位上的,这件事,又给七阿哥的心里平添了一份愤恨和不满。
这几年他沉浸在西洋奇珍馆的时间益发长了,心里面那份潜在的自卑便都几近消散了,他对康熙派下的差事并不上心,面对康熙不满的斥责,他也是过耳即忘,毫不往心里去。毕竟,和皇阿玛空口白牙的指责不同,眼见着因他的关系,一亩地因为农具改良的关系益发的收成变好,那份满足劲儿,直叫他心里面格外的舒坦。
太子最近过得也并不如意,自打老大不再和他作对、他自己对政务的驾驭益发熟稔之后,太子本以为日子会比从前舒坦不少,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却没料到这日子过得,比他预想的相距太远。
最初老四因为皇后的关系封王,太子这个打小儿就没娘的孩子就对这事儿有些难以释怀。若换了从前,康熙免不得因为心疼爱子会劝慰太子一番,可如今因为太子年纪越发的大了,康熙对这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儿子起了难以言明的猜忌之心,不但没有劝慰因此不高兴的太子,反倒有些不满的训斥了他一番,说他有失心胸。
从这件事以后,太子面对的糟心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差事办得好,也不见皇阿玛对他像从前一样夸奖,老四不过是办成了屁大点儿事儿,就被皇阿玛好一通夸赞,这叫太子心里面更加不平衡了起来。
因为太子是被康熙一手养大的皇子,父子二人感情深厚,太子便是过得再不如意,也没有像大阿哥那样有所醒悟,所谓灯下黑也不过是如此了,在太子心里,康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这份心里认知,叫他从来都只会把寻根究底的不满放到别人和他自己身上,而绝不会对康熙生出什么疑虑。
胤禩是过来人,若不是上辈子过得太惨烈,后来又飘荡百年了解很多,恐怕他也不会看得如此通透。对于太子的心思,胤禩心中了解。从康熙对万象居动起了歪脑筋且开始付诸行动以后,胤禩便不再留手,透过早年间便和毓庆宫那边搭上的线传几句听起来平平,却细思恐极的话过去,胤禩相信,以太子的聪慧,不难品出其中的深意来。
果然,胤禩微微啜饮了一口醇香的清茶,神色虽然平静,可眼底深处却透出了一抹红光来。只他自己一个给皇阿玛找不自在还真是太过孤单了些呢,有这么多兄弟陪着他一起,他还真是不怕把事情给闹大了不好收场。
“老四好像是对万象居有些误会,今日难得兄弟们都在这里,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你尽可以说出来。”太子淡淡的开口,第一个就把老四给拎了出来,在座的这些兄弟里,对万象居态度最不一样的就是老四,不把他给按下去,他们接下来也别想好好说话。
听太子这么说,老四将纠结成一团乱麻的心事略放了放,终于开口道:“万象居消费之巨,便是部里堂官的俸禄也消受不起。可我却看到,万象居日日车水马龙,往来客人之中,为官者不在少数。他们能够承担得起这样奢靡的享受,足见平日里收受贿赂、盘剥百姓之事不绝,我自深恨此等恶事,故而坚持万象居理当禁绝。”
老四的态度十分鲜明而坚定,这也是他今天格外心乱如麻的缘由。他本以为皇阿玛也是这个意思,可到了最后他却发现,赵申乔和皇阿玛一唱一和,所为居然并不是禁绝万象居,而是想要把它从民办变作官办。呵……赵青天,好一个赵青天!真把他当作了傻子不成?
听了这话,胤禩还没开口,太子就先嗤笑一声,摇头道:“老四你也太过高看那些蛀虫了,就算没有万象居,也不见他们少贪一分!”
“那也不能助纣为虐!”老四正纠结着呢,听了太子这话,也跟着又拧上了。
胤禩此时便才平静地开口,房间里立时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尤其是此时心乱如麻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的老四。
就在京城正因为万象居闹出了满城风雨之时,济宁的运河渡口,一艘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客船正停在那里。初春时节日头落得早,天边的云层被落日染上了余辉,金黄一片。客船之中,一通身气度十分儒雅可亲的清瘦老者正与一个二十余岁的俊朗少年说话,那少年神色恭敬,正竖耳聆听老者所说。
那俊朗少年名唤张廷玉,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张英的儿子,自年少时起就很有才名,原该去岁参考会试,偏他父亲被康熙钦点了去岁的总考官,因要回避,他便没有于去岁会试,而是奉父命回老家安徽桐城祭祖。
如今春暖花开,祭祖之事业已处置完毕,张廷玉便从安徽启程回返京城,准备潜心读书准备两年后的会试。船行到济宁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夜里行船不便,家人便将船停进渡口,准备在济宁渡休息一夜,明早再行赶路。
济宁渡非常繁忙,张廷玉正刚走出船舱细细打量的时候,停在旁边的客船便有人开口唤道:“敢问可是张家衡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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