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斗米之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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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斗米之恩

毕文谦又被黎华揪住了后脖子,但这也只是几秒。在他认错之后,黎华就放过了他。

她真正在意的明显不是这个:“文谦,你是对他们出的价钱不满意?”

“10万日元买断,你觉得呢?”瞅着黎华保持着爪状的手指,毕文谦略有点儿心有余悸,偏着头,悄悄拿起了一个馒头。

“按我印象中的汇率来说,这钱看起来不少。”

黎华话里的重音在“看起来”,显然,她等待着毕文谦的说法。

“价钱高低先不说,你觉得买断这种形式,对吗?”毕文谦咬了一口馒头,也没有等黎华思考出一个答案,便继续说了下去,“就像一个歌手唱歌,一次性支付给他一笔钱,后面的赚和亏就只和唱片公司有关系了——这种模式下,唱片公司为了自身的利益,肯定不会愿意给歌手太高的报酬,可如果最终唱片的销量高得出人意料,那都和歌手没有直接的经济关系了。这就像是我们政治书上说的‘惊人的一跳’,或者说,‘榨取剩余价值’。而作为流行音乐的创作者,无论是写歌词,还是谱旋律,在一首歌最终完成的各个环节之间,和歌手的演唱,是平等的。既然一次性支付给歌手报酬,将必然造成剥削,那么对于词曲的作者来说,这个模式也是同样的结果。”说到这里,毕文谦顿了顿,又咬了一口馒头,“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流行音乐本质上是属于艺术创作,艺术和工业的最大区别之一在于,艺术也许可以批发,但绝不可能量产——试图量产的,必然流于匠气。太祖说过,人头不是韭菜,割错了就长不出来了。好的歌曲也不是庄稼,贱卖了不一定有新的。可是,在最终由人民,或者说由消费者来验证之前,谁能断定一个价钱,是卖得贵,还是卖得贱呢?这又是工业和艺术的区别了——虽然都是精益求精,没有终点,但工业有一套分明的标准,艺术的标尺却只可能相对有效。如果艺术创作者们不在意报酬的多少,那么唱片公司必然会渐渐剥削到极至——资本家也许有良心,但资本是绝对没有良心的;而如果他们在意报酬的多少,那么他们就难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创作之中了。”

毕文谦盯着黎华明亮的眼睛,下着结论:“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一次性支付报酬,是一种错误的方式。而且,你再回想一下:在我们问价的时候,主动回答的,并非河合奈宝子本人,而是那个翻译——之前我没听错的话,他可是唱片公司安排的。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在和喜欢这首歌的歌手谈,而是在和只是间接了解歌曲的唱片公司的代表,而且还很可能是非音乐专业的代表在谈。在这种情况下,他可能出一个真正合理的价格吗?不对,应该说,他可能评估出一个合理的价格吗?也就是说,除非他存有音乐之外的用心,不然,这个价格,一定是低得不能再低的了。”

这一席话,让黎华陷入了沉思,毕文谦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啃着馒头。

过了一阵,黎华比毕文谦先吃完,她找来簸箕和扫帚,一边清理着被毕文谦扔烂的鸡蛋,一边叹了一口气。

“文谦,下次就算生气,也不许对粮食撒气。”

“……嗯。”

“既然你瞧不上这个价,也瞧不上这种价,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欲擒故纵呗!”作为拥用历史下游回溯上游的眼光的穿越者,毕文谦有着强大的自信,“如果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强行扮演有眼无珠的角色,那我们就河合奈宝子谈。大不了这一首歌,我们免费让她唱。这件事情里,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收入了多少钱,而是通过这首歌流传入日本,一方面让日本的人民知道我们,一方面让我们了解日本流行音乐传播和盈利相关的法律规则。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了解。”

“……你想得挺远。”黎华对着毕文谦温温一笑,继续埋头扫地。

等一切都收拾完了,黎华坐在床头,看着扶在窗前望向外面的毕文谦,起了另一个话头。

“文谦,我琢磨了一下午,关于《热血颂》,也许你可以换一个思路。”

毕文谦起了好奇,回头看去,只见黎华的微笑里有些自信:“哦?”

“严格地说,你三次用了三种唱法,单用任何一个拿来出看,都达不到我们自己预期的要求的。人们听过的,可不止是参加比赛的这些人的歌,相比那些坐在评委席或者说有资格坐上去的歌手,你还有距离——至少我听了一下午,隐约有这样的感觉。”黎华观察着毕文谦的脸,见他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这似乎让她有些高兴,“但是,你并不是和评委席上的人比,甚至,都不是和所有参赛歌手比——你眼下只是参加的业余组的比赛。虽然我也不知道业余组会是什么水平,可我相信,你在那里面会是鹤立鸡群的,因为从我们认识开始,虽然你没有明说过,但我看得出来,你始终是以评委们的水平作为参照,你心底里根本就瞧不上什么业余组。我猜,也正是因为这个,你才会闹出现在这样的尴尬吧?”

“……徒弟,你真是我徒弟。”

“呵呵!”看着毕文谦貌似被说中心想的表情,黎华不禁笑出了声,“所以说,你的思路想歪了。我提的要求,是让群众任务你不参加总决赛是青歌赛的损失,要做到这一点,把一首歌唱得出神入化当然可以,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你要搞清楚一点,青歌赛,是青年歌手的比赛,群众对青年歌手的要求,或者说看重的方向,并不一定就和那些有岁数的歌唱家一样。直接地说,你用美声唱法做不到,用民歌唱法也做不到,用通俗唱法还是做不到。但只要让群众知道美声、民族、通俗都能唱好,那么结果就很可能完全不同了——说起来,你好像又忘了一件事情,你今年十六岁。”

黎华的一席话,在某种意义上倒和毕文谦思考的盘外招有些不谋而合。

“徒弟,你能代表群众吗?”

“我是群众之一。”

也许黎华听懂了毕文谦的问题,也许她相信毕文谦听懂了自己的回答。从床上站起来,黎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自己养养精神,今天早些睡吧!提前说一声,晚安。”

出了毕文谦的房间,黎华看了看才入夜不久的天空,轻轻呢喃着。

“孙阿姨念叨,几个月不见你,你又长高了。其实毫无感觉的,也许只有文谦你自己吧……”

大约是因为黎华的话,是夜,毕文谦睡得安稳。

第二天,毕文谦难得地起得比黎华更早,练声之后,黎华也洗漱完并带了早饭过来。

一边吃着,黎华一边盯着毕文谦瞧。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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