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种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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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这阵子都很忙。初春时节,正是耕作的好时机。

静妃娘娘最近对种花抱有很大热忱,尤其身边有个会种花的四喜陪着,静妃娘娘才发现,原来种花还有这么多门道。她想,过去的日子啊,确实是太无所事事了。身为主子,不管是曾经的皇后,还是身处现如今的静妃之位,都像宫里几乎所有妃子一样,除了讨好皇帝之外别无他事。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什么都不愿意去愁,日子变得像蚕蛹,一天接一天的裹起来,裹得密不透风,让她终于被作茧自缚被困在狭隘的深宫内苑里。她的人生百无聊赖,幸好身边有个锦绣忠心相伴。她唯一的乐趣就寄托在了锦绣身上,仿佛是种惯性,她让锦绣代替原来的皇帝成为她的全部。

她不知道如果不把全部的感情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还能有什么可做。她不热衷于权势,聊以打发时日的只有喜欢那些金碧辉煌的新奇玩意。可偏偏皇帝素来厌恶奢华,她便连喜欢奢侈的机会都没有。而今跟着四喜一起种花,竟然让静妃惊奇地发现,原来沉迷一件事也如此令人欣喜。她本就是个纵性尽情的人,容易投入更容易喜爱,但凡有点热衷的事做,都不至于一无是处。

永寿宫就静妃和四喜两个人。这会儿,一主一仆都是两手泥巴,四喜在教静妃弄花圃。

可惜静妃玩不好土,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手拙,四喜的花垄都笔直一条线,孟古青的却不是歪了就是斜了,一条花垄弄下来,人家四喜的整整齐齐,她的就像歪瓜裂枣。做起这些来,静妃没什么架子,和四喜一样亲自动手。四喜毕竟小,有时候转头看到一旁的静妃,就莫名觉得静妃好像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这不,主子还跟她一起弄花垄呢,也是满手满脸的泥。

她们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月季,雏菊,天竺葵等等。

四喜正在弄新的花垄,回头一看,静妃手里的花垄又一次歪了,她不由急道,“娘娘!您又弄斜了!”

“……”静妃僵住,起身看了看,嗯,果然又斜了。然而这让静妃娘娘脸上过不去,就挑眉看了四喜一眼,“斜了吗?本宫怎么没觉得。”

四喜抬起衣袖摸了摸额头上的汗,重重点头,“斜了!”

“……”静妃嘴角一抽,暗道,气人。这小丫头这么没眼色,皇后怎么会挑她来!

可其实,四喜只是没见过跟奴才一起动手干活的主子,静妃不端架子,让她心里愈发愿意亲近。这会儿累得满头大汗,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没去琢磨主子的心思,十分耿直的回答。

静妃还待冷脸,却见四喜从泥堆里走过来,到她这边的花垄里来,低头弄着她的花垄认真说,“娘娘,奴婢小时候刚开始做的时候也总斜,做得时候以为是直的,可是起来一看就是斜的。为这儿挨过不少骂呢。”

听到这话,静妃原本的情绪被打散,于是蹲在四喜身边问,“你小时候就做这些了?”

“嗯,”四喜瞄着花垄,认真的用手测量着,边回答,“奴婢是穷苦人家出身,虽然是包衣奴才,但做的却是种花放牧的活,这样的活计最吃力不讨好,万一把花种死了,或者有时候牲畜吃撑了生病,都是轻则受罚重则丧命的。”

静妃听着,心里有些感慨。四喜说的这些情况,静妃不是毫不知情。她出身蒙古贵族,自然知道有的人家对奴才不怎么好,多多少少也听过打死奴才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静妃听到的是抱怨奴才不经打,没“碰”两下就死了,还要买新的奴隶。眼下,看着小脸紧绷神情严肃的四喜,静妃叹气,问她,“你才十四岁呢。”

“娘娘您不知道,我们做奴才的,打出生起就是做苦力的命。奴婢刚会走路,就被额娘带着做活儿了。”四喜给静妃修整着花垄,慢慢挪成直线,这才喜道,“好了!”

四喜一脸满意的笑容,十分灿烂。看得静妃怔了怔,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她想,这孩子真是容易满足,一点点小事就能高兴成这样。四喜脸上也溅了泥巴,这会儿额头的汗珠冒出来,快要滑下打湿眼睛了,她眨眨眼对主子笑,下意识地不能在主子面前擦汗。

静妃却见不得,于是也没甚在意,抬手就用干净白皙的手腕给四喜擦了擦额头。她这动作也是惯了的,以往锦绣做活儿忙的时候,静妃偶尔也会顺手给锦绣擦汗。

却没想到四喜一下僵住,整个人愣在原地。

静妃擦完才发现四喜惊恐地瞪大眼睛,不禁奇怪道,“怎么了?”

“娘娘!”四喜霎时间热泪盈眶,小脸涨得通红,满含泪水地望着静妃,眼泪吧嗒吧嗒直落。

“哎——”静妃吃了一惊,“你哭什么!汗珠掉到眼睛里了?”

四喜却眼泪越落越厉害,眼巴巴地望着静妃,抽噎道,“娘娘,您对奴婢太好了!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奉娘娘!”哪有主子给奴才擦汗的,何况还是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静妃。四喜自幼也没被什么人好好疼爱过,她这样穷苦人家的女孩儿生来就会被嫌弃,被当做换钱的物什随便养着,自然也难以优待了她去。入宫后就更别提了,亲生父母都不待她好,何况是负责调/教的嬷嬷们。

这些世代包衣奴才出身的女孩儿,大多养出很好的察言观色的本领,四喜也不例外。只不过她年纪太小了些,一般进宫都要好好教养两年,多半会在十五或者十六岁送到各宫去,不然太小的话做事容易不利索。四喜进宫没多久,堪堪一年多,就这么巧被皇后的人选中,送到永寿宫来,身上到底还残留着不少宫外的野气。

静妃听她这话,哭笑不得,“不就是给你擦个汗么。”

“从来没有人给奴婢擦过汗,”四喜抽噎着执拗地说,“何况,娘娘您还是主子。”

静妃扶额,又叹一声,不由放柔声音道,“好了,别哭了。待会儿还要给你擦眼泪吗?”

“奴婢不敢!”四喜连忙抬手,自己拿手背擦眼睛。然而她手小,手背上也沾了泥巴,不擦还好,这一擦眼泪是没了,倒擦一脸的泥。又哭得眼睛通红,小脸还紧绷着,看得静妃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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