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盛夏光年(1 / 2)
飞机徐徐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三年多了,苏沫再一次回到了这块爱恨交织的土地。
三年前,她离开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那个盛夏,当热风开始吹过上海,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将离别的情绪淋湿成细细蒙蒙的天地。
丁琳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说以后很难再见到她了,舍不得她一个人飞过千山万水,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弄得她又哭了一场,乐天在一旁不停地给她们递纸巾。
最终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再等等,反正飞机还早,你们姐妹俩再说会话。”
乐天一直在旁边帮他说好话,说已经通知他了,他一定会来。只是他早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即使来了,又能怎么样。
说好了再见,就再也不见。
说好了分手,就断然分开了彼此的手。
然而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不时瞥向机场大厅的出入口。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这一刻心底隐隐涌起的那份伤感与失望,又是为了什么?
是离别的愁绪使然,还是想再多看这座城市几眼,亦或者想再看他一眼?
最终,那道熟悉的身影也没出现在机场大厅。
乐天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得到的答复却总是“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最终,她一个人拉着行李,头也不回,走进了安检口。
那些熟悉的景,直到最后,缩成了飞机玻璃窗上一滴模糊的水珠,最终滑落成一道再也擦不干的印痕。
……
……
高铁缓缓驶进虹桥火车站,三年了,卫青再一次回到了这座充满快乐与忧伤的城市。
三年前,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他的父亲卫文饭后在小区散步时,突然脑溢血昏倒在地,幸亏热心的邻居们帮忙着叫车及时送到了医院。
他赶回去时,父亲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母亲脸色焦灼地在手术室门外等待。他陪着母亲在门前的长椅上坐了一整夜,终于等到了医生手术成功的消息。母子俩抱头失声痛哭,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离去的痛苦。
此后几天,他和母亲轮流守候在病床前,照顾着尚未脱离危险期的卫文。在他刚回去的第二天,乐天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为什么缺席毕业典礼。
电话那头,是众多嘈杂的声音,离别的感伤在四处蔓延着。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毕业典礼,他身着蓝色的宽大学士服,披着黄色垂布,父母静静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已经长大的他,由他敬爱的老师为他轻拨帽檐上的流苏。亲爱的她陪伴在他的身边,于毕业典礼过后,在校园每一处优美的景点,共同记录下彼此美好的时光。
他没有跟乐天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静静地告诉他家里有事。那个时候,他父亲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与亲人诀别的哀伤很快就盖过了与同学朋友离别的感伤。
父亲从手术室出来后的第二天,乐天接连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不住催他快点来上海。
“苏沫就要飞去法国了,你赶紧过来留住她啊!”电话里是乐天急切的声音。
他站在冰冷走廊的尽头,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进玻璃,硬生生刺痛了他的双眼。
长廊的另一头,一间病房门口探出了母亲焦灼张望的眼神,冲他喊道:“快叫医生,你爸又昏过去了!”
他匆忙挂掉电话,长按关掉了手机,朝医护室跑去。阳光在他的身后洒下万道光辉,照射出黑暗角落里那些翻滚不息的微尘。
……
……
表弟的婚礼办得很热闹,苏沫随着父母见了很多许久未曾谋面的亲戚。只是每个人在客气地称赞她长得很美之后,都会拐弯抹角问她找对象了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问题。让她很是难堪,只能讪讪陪笑。
婚礼是在晚上举行,一夜喧嚣过后,宾客散尽。第二天上午,苏武夫妻打算去拜访多年未聚的卫文和吴凤,苏沫也赶紧趁机溜走。她不想跟着父母去卫家,怕遇见他,就独自坐船去了鼓浪屿。
一个人在岛上闲逛,避开拥挤的人潮,拐进幽长静谧的小巷。青苔弥漫的石板路散发着丝丝缕缕清凉湿润的气息,翠绿的藤蔓爬满两侧斑驳的老墙,手指滑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感受那跌宕起伏的岁月所留下的深浅错落的印痕。
苏沫背靠着老墙,抬头望见头顶湛蓝的天空上,漂浮过一朵闲荡的白云。微闭上双眼,有风吹过,仿佛听见旧时光在耳畔轻语,如当年那位男孩雄浑低沉的声音,为她娓娓讲诉这座小岛的故事。
“喵!”
一声猫叫惊醒了沉醉的回忆,苏沫转头望去,巷子口处,一簇鲜艳的三角梅在阳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三角梅下方的墙角边,一只几乎全身雪白的猫咪正眯着双眼望着她。
苏沫最喜欢小猫了,以前在学校时,就时常会专门去超市买些猫粮回来,蹲在路边喂食那些流浪猫。那个时候,卫青时常会吃醋说她爱猫咪胜过爱他。更何况眼前这么可爱的一只肥猫。
苏沫慢慢靠近它,猫咪也不畏生人,任由苏沫轻拂它的头部,乖巧地将自己浑圆的身体舒展在苏沫的怀抱里。苏沫的手指抚摸着它细致的短毛,替它轻轻捋顺。
“小白!小白!”
巷子口又传来几声焦灼的呼喊,紧接着跑进一个身系围裙的女生,看见苏沫手上抱着的白猫时,明显地松了口气,嘴里却笑骂着:“死小白,在这里享受着,害我四处寻找。”
“你家的猫咪?”苏沫望着走近的女生询问道。
“是我老板养的,我刚一转身就不见了它的踪影。谢谢你帮我看住它了。”
“没关系,我也是看它这么可爱,忍不住就想抱抱它。”苏沫说着,依依不舍地把怀里的小猫递给了对面的女生。
“你看着不像本地人,是来这岛上游玩的吧?”
“嗯。”苏沫点了点头。
“来我们店喝杯咖啡吧。”对面的女生伸手接过小猫,“我们家的咖啡可有名了。”
“好吧。”苏沫原本想去张三疯喝杯奶茶的,不过小姑娘盛情难却,喝杯咖啡也不错。
“我叫夏芹,夏天的夏,芹菜的芹。”抱着小猫、腾不出双手的对面女生朝她微笑点头。
“我叫苏沫。”苏沫回应道。
两人走出小巷,穿过几个路口,拐进一条小径。
“那就是。”夏芹努着嘴,朝她示意不远拐角处的一家小店,门口的半圆形布篷下挂着一块破旧的木牌,用青绿色油漆涂写上“青萍之沫”四个字。木牌下方垂挂着的一串风铃在轻轻摇曳,清脆悦耳的声音随着微风飘进小巷各处。
“青萍之沫?”苏沫一愣,上一次来时还没见过这家店,大概是这几年新开的,名字起得倒挺有诗意的,像她记忆中的那家咖啡馆。
当年她和卫青常去学校里的那家青萍之末喝咖啡,有一次两人聊天时,谈到各自的梦想。苏沫说她从小就想着在某个小巷子里头开一家咖啡馆,泡在氤氲的咖啡香中徜徉书海。
“那就叫青萍之沫吧,三点水的沫。”卫青笑着给未来的咖啡店起了个名字,“各带有我们俩的名字。”
两人还一番仔细讨论,要开在上海的哪个地段,店里要怎样装修,卖多少价位的咖啡等等。只是后来随着两人的各奔东西,而烟消云散。不曾想,却能在这里不经意遇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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