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与岁时同寿(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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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车返回上海是下午五点半,她急忙拦车回家,一开门,烟草味淡淡飘来。

南父在沙发抽烟,他不常抽,但这天烟灰缸里尽是黑灰和烟蒂。

他眼珠里有血丝,说,“何晓欠人一大笔债,把房子抵掉了。”

南妩哑口无言,她没换衣服,没放行李,甚至忘记该做什么,她站在玄关好久时间,“什么时候的事?”

“3号,他签了抵押合同。5号,你大姑才知道的。”

南妩将背抵在墙纸间,3号,是她出发去杭州的当天。

大姑和姑父自个有一处房,两人住也嫌小,宋怡一家三口住的虽称不得宽裕,但老公房比她父母要大许多,如今乍然抵债用了,她们就这一块值钱的不动产,以后该怎么过。

南母烧了些菜,她从厨房出来,也是沉默着没有话。

菜凉在桌上,南母道,“好了,孩子刚回家,别说这个,先让她吃点。”

她话还没冷却,手机来电刺拉拉地响起,防空警报一样刺耳。

南父一秒接起,他忙乱间摁了免提,大姑抽泣着喊,“有人来收我房子,他们说,说今天一定要清空!凭什么收我房子,我和老宋辛苦赚来的!他们凭什么!什么东西!何晓王八蛋,人都不知道跑哪儿!我们家欠他的么,他敢这么做!他敢!”

应该是有人来收这套房,那边十分嘈杂,只听大姑又哭又吼,歇斯底里地骂完这个,矛头又转向别的,继续哭骂。

南妩一家赶到小区,瞧热闹的人里外围了好几层,他们不明所以,因此群情激奋。一闪一灭的老旧路灯下,大姑拉着一人衣领撕扯,不顾形象地死拽住对方,眼泪纵横,“你为什么害我们!你怎么不去死!活着就会祸害我们!”

何晓来了,或许只是刚来,姑父还在楼上收拾东西,何晓捏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他没还手,但拼命想抬起拿烟的胳膊,颤颤巍巍的,想凑近嘴角抽一口。

宋怡跟在跌撞的他们旁边,哭,“妈,你别打何晓,别打何晓,他以后不赌了,他说的。”

“你信他!你还信他!他把你和飞飞住的地方赌没了,没了!”说到伤心处,大姑涕泪直流,皱纹苍老。

这时何晓看到南妩,他眼底溢出彷徨,转而化成一抹疯狂,他推开大姑,“是南妩!南妩不肯借我钱!哪怕她借一点点给我,我也不会抵掉房子!是她切断我最后的退路,我知道她恨我,三年前,我知道……”

南父冲上去揍他一拳,“你不学好,就会推卸责任!”何晓摔到草地上,撞到停放的轿车轮子,车子安装了警报系统,蓦地盘旋起一阵荒凉长鸣。

大姑怔在哪儿,回过头,狠狠瞪南妩一眼,她把何晓话听进去了。

一霎时,南妩整个人冷得很。

宋怡原本拎着部分行李,右手还怀揣一只盒子,跑到何晓身边,企图拉起他。两道泪痕沾在女人脸面上,每走一步,痕迹越深。

问她什么是爱情,她固然无法诗意地描述,可一个女人眼里的痛而不退,疼而不舍,触目生怜,生难弃,死牵挂,说那不是爱,南妩是不信的。

何晓也伸手给她,宋怡双眼被泪水衬得发亮,快要碰到何晓的手,一个猛然,男人粗鲁抢夺她怀抱的木纹盒子。

宋怡大惊,“爸爸说,盒子很重要,不能给别人,何晓你别拿它。”

应许是紧要家当,姑父叮嘱宋怡时刻抱在怀里。

宋怡常年干粗重活,力气很大,何晓一抢未成,他向女人高声粗吼,“我不是别人,宋怡,我是你丈夫!你看清楚,我是你丈夫!”

丈夫这个词似一记甜腻巴掌,打得宋怡松懈了力道,何晓趁她慌神,将盒子夺来,狼狈地翻身便跑。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南父拨开围观热闹的人群,追他出小区。

姑父下楼,大姑坐草坪上撒泼地哭嚷,谁拉也不起,嘴里喊什么,钱被王八羔子抢走了,没活路。

那盒子里有几近宋怡的全部财产,年轻时父母买的首饰,嫁妆,存折。

姑父气得直哆嗦,他环顾一圈,宋怡垂头丧气抹着泪,飞飞高她一个头,站她身后,安静而面无波澜。姑父终究不忍责骂女儿,他一定晕头转向了,否则他不会向南妩伸手,轻声问,似哀求,有烟么,谁有烟,给我一支烟。

“今天住我们家吧。”南母不忍,“理好的行李也搬过来,小妩,把东西拿到你爸车上。”

南妩想先扶起大姑,“地上冷。”

大姑就她的手站起来,衣服沾满碎草絮,南妩为她拍掉这些碎屑,缝针的那只手突然被人捉住,施以大力推开,南妩猝不及防摔退好几步。

大姑冷眼瞧她,“假惺惺。”

她上了南父的车,重重地一关车门,人坐进车厢,什么也不拿。

南母直皱眉,倒是南妩,拍她手背,“妈,没事,她心情差,可以理解。”

南父没追回何晓,他气喘吁吁,满脸都是汗,衣服湿了一大滩。

一辆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姑父骑上自己摩托车,南妩和母亲选择打车回家,她们比南父早到一步,念在大姑行李不少,两人等在大堂玻璃门外。

天暗下了,三米一盏的白色路灯里,南妩扶着右手,缝入肉里的线扯着她,破体而出一般地痛,她头歪到一侧,不知怎地会这么痛,眼泪悬在眼眶,生生未落。

梁君白关掉办公室的灯,锁门,抬手看表,北京时间下午六点半。

“至于房型结构,基本满足梁总的要求。”罗洛一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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