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久视 (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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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久视 (3)

母子初一见面,杨霖和何淑贞都有些儿愣神。何淑贞一身仆妇的打扮,两鬓压霜,腰背佝偻,比分别前又老了足有十岁。杨霖倒是簇新的水绸文生袍,脸色红润,气色上佳。直待杨霖纳头跪倒,被何淑忠拢入怀中时,母子二人才意识到,他们这次是真的团聚了。

何淑贞看杨霖的样貌,倒也把心稍放宽了些。杨霖要她先讲来洛阳的始末,何淑贞便淌眼抹泪地又说了一通。果然,杨霖一听到何淑贞如今竟是在沈家帮佣,还曾拜托沈槐寻找自己,惊得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倒抽好几口凉气,他才从牙齿缝里憋出话来:“沈槐……真是够阴险!”何淑贞注视着儿子的神情,也不觉哆嗦起来,忙问:“霖儿,告诉为娘,你现居何处?听赵公子说你也和那沈将军熟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霖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母亲挤出个笑容,勉强宽慰道:“娘,您看儿子现在的样子,不是很好吗?说来还是……是狄仁杰大人偶尔看到我的文章,非常赏识我的才华,又见我缺少盘缠、吃住窘迫,才好心邀我去他老人家府上居住,温书迎考。这位狄大人是真心爱惜人才,儿子感愧难当,因此这些天日日夜夜都在狄大人府上拼命读书呢。”

何淑贞半信半疑:“既然如此,那沈将军明知道我在找你,为什么要隐瞒呢?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杨霖眼神飘忽,支吾道:“唔,大约沈将军是担心我被扰乱了心绪,无法专注读书吧……呃,娘啊,总之今天咱们也见了面,您也该放心了。时候不走,儿子这就该回狄府了。”何淑贞扯住杨霖的衣袖不肯放,杨霖苦笑:“娘,儿子现在一切都好,您不知道多少考生想见狄大人一面,为送一篇诗赋上去给他老人家看都要找尽关节呢,儿子苦读诗书十余年,遇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断断要珍惜的。娘,既然那沈小姐待您不错,您就安心在沈家住着,静等儿子的好消息吧。”

杨霖抽身要走,何淑贞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她死攥着杨霖的衣襟:“霖儿,霖儿,你……别急着走,让娘再看看你。”杨霖含泪笑道:“娘,您这是干什么?八月初一就考试了,等一发榜,儿子就去沈家接您。”何淑贞抬起胳膊拭泪,无奈地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选院边门,何淑贞见四下无人,突然压低声音问杨霖:“霖儿,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那件宝物?”杨霖大骇,翕动着双唇却说不出话。何淑贞看着他的样子,也明白了大半,凄惨地叹道:“霖儿啊,娘只问你一句话,那东西还要得回来吗?”“能!一定能!”杨霖握紧母亲粗糙的双手,热泪盈眶地道:“娘你放心,等儿子考完试,一定把那件宝物还给您!”

“考完试?”何淑贞喃喃:“只怕来不及了……”杨霖不解:“来不及?为什么?”“哦,没什么,没什么……”何淑贞摇头,轻抚儿子的面颊:“没事,娘等着。你好好考试,给娘争气。”“娘,我会的。哦,您可别告诉人家和我见了面,对沈小姐也不要说。”“娘明白。”

从庭州往西穿越沙陀碛,地貌随之一变,广袤无垠的大漠和点缀其间的绿洲逐步消失,被连绵起伏的丘岭所取代。与横亘南北雄浑高峻的天山和金山山脉相比,这片被称为大楚岭的丘岭地区位置略低,但层峦叠嶂、山路纵横,又常常会起莫名其妙的浓雾,穿行其间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还容易遭埋伏,绝对是行军大忌的一块区域。

乌质勒命令部队在大楚岭前扎下营寨,从此地往前再走五百余里,就是碎叶城了。遥望故园牙城,乌质勒既兴奋又紧张,碎叶,凝聚了他太多的爱与恨、失落和梦想。今天,当他真的要展开在头脑中演习了无数次的复位之战时,乌质勒却被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心神。

“哈斯勒尔,庭州那里有消息吗?”“没有,王子殿下。”望着乌质勒紧锁的双眉,哈斯勒尔纳闷道:“殿下,有什么问题吗?”乌质勒瞩目前方,大楚岭高高低低的山丘一眼望不到头,乳白色的雾气诡异地弥漫在其间。他沉吟道:“哈斯勒尔,从此地往碎叶只需一天一夜了。”“是啊!”哈斯勒尔按钮不住兴奋:“兄弟们都跃跃欲试了。终于能拿下碎叶了!”

“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不妥?”乌质勒阴沉着脸道:“从这里往前到碎叶的道路,俱是山丘相夹的峡谷,最狭窄的地方不过数里,堪称行兵的要害之地。咱们这次奔袭碎叶,事先未做充分的勘查,多少有些匆促。”“这……”哈斯勒尔搔了搔头:“可用兵贵在神速,敕铎已死,如今碎叶牙帐肯定乱成一团,这样的时机怎么能放过呢?况且突骑施的兵力咱们都很清楚,铁赫尔和敕铎带的是其中最精干的,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剩下在碎叶的不足万名,兵员的战斗力要差很多,就凭咱们这支队伍肯定能拿下他们!”

乌质勒双眉一耸:“哈斯勒尔,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你说的没错,假如正面作战,我方必胜。但我所顾虑的,是敌人在从大楚岭到碎叶的丘陵峡谷中设伏,那样的话我们就很被动了。”哈斯勒尔愈加摸不着头脑了,想了想才道:“王子殿下,不是我说,咱突骑施人什么时候不是硬碰硬地和人斗?这种打埋伏设诡计的勾当,突骑施人干不来啊。何况敕铎一死,牙帐群龙无首,您那几位堂兄弟为争汗位肯定已经打得头破血流,没心思想别的吧?”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乌质勒思忖着道:“你所说的这些都是想当然,所谓知己知彼才能战无不胜,敕铎虽亡,碎叶牙帐的情况我们却一无所知,东突厥默啜那里的动态我们更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就贸然出击,是有很大风险的!”哈斯勒尔垂下脑袋不吭声了,他跟在乌质勒身边多年,对王子的雄才大略还是有了解的,要不然他可真要觉得乌质勒谨小慎微、难堪大任了。“哈斯勒尔,我还在等一个消息。”乌质勒沉默良久,才道:“今晚就在这大楚岭前驻扎最后一宿,假如明天黎明之前消息还不到,我们就一举奔袭碎叶,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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