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好惹事的涂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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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私盐的被搜出,姚广孝与胡珂等四人却淡出人群之中,本来他们是从车上下来的,但是好像此时与那件事情毫无关系一样,虽然引起了几个人的好奇,但是随即便被官兵抓走私的热闹吸引了过去。

“大师,那封信写的什么,怎么说中都留守司海关的信函,这里的巡检司也会卖一些颜面,怎么反而看了信之后,金三他们反而被抓住了呢?”

“那封信什么都没有写,只是贫僧伪造的而已,不过内容的确是请放行的,但稍微明眼的人一看,便知道那不是真的。”

其他三个人露出惊讶的神色,想开口问为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秦王朱樉给姚广孝的绝对权威,加上最近几次在陕西,在京师,眼前这个和尚的阴毒招数,已经深深的引起了他们的忌惮。

“以后会告诉你们的,但是现在,我们却真的要去杭州一行了!”

好像看出了自己属下的想法,姚广孝也不屑余解释什么,其实也没有办法说得明白,路走到这一步,他自己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没有想到,一向觉得事情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他,竟然会落得这等田地。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就连自己将来的行动,也要受到旁人的控制,在有人的暗示之下,他不得已抛弃了多余的属下,竟然用这么一个送羊入虎口的办法。

要不是自己坚持,恐怕连胡珂等三人也留不下来,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更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在这种无知的恐惧中。他无奈的按照指示做着一件又一件事情,也不知道这次去杭州。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结局。

但是偏偏又不能逃走,自己那怕刚刚露出一点点心思,对方总是能通过各种途径警告他,除了姚广孝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否则根本不可能摆脱对方的控制。

但是鱼死网破的决心,哪里有这么好下定决心的。所以他只能以沉默,以顺从对待,但是在内心的最深处,却是在思量着。该如何处置以后的尴尬,怎么把自主的权力找回来,找回主动权,是他现在最想做的。

关余这一点,相信很多人都已经猜到了,能这样控制姚广孝,而又有这个决心,又不怕麻烦控制姚广孝的,除了庞煌。还能有谁呢。

庞煌得到姚广孝这个阴谋家的决心,恐怕是大明最为坚决的,对余姚广孝能力的认识,就算是现在重用姚广孝的秦王朱樉。也没有庞煌大,但是,庞煌最近很忙。只能命令手下自己的力量控制着姚广孝,让他去杭州。

到杭州去找柳苏。在哪里揭晓自己的谜底,到了那时。如果姚广孝能为自己所用,那就是最好不过,如果真的不能为自己所用,柳苏会有办法处理这个结果。

而目前,除了自己之外,只有柳家兄弟是最为了解自己的行为方式,甚至大部分目的的人,而且柳苏也控制着自己手下一部分秘密的力量,会很容易根据自己的喜好或者观点做出判断。

控制姚广孝的,正是以刘彪为首的怀柔乡勇保安团的旧部,如今燕王就藩,刘伯温一直呆在北平已经让庞煌不安了,所以这个时候,刘彪护送着刘伯温夫妇南下,正好也要去杭州,有刘伯温这个老狐狸跟着,姚广孝就是有天大的心眼,也瞒不过刘伯温的眼睛。

这也正是姚广孝觉得处处吃瘪的最大原因之一。

但是庞煌为什么这么忙,就连收服姚广孝这个事情都没有时间理会呢?有两个原因,其一,庞煌亲自出面,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各方势力的窥视,其二,庞煌最近正忙余应天府江宁县的一个官司之中。

而庞煌之所以重视这个官司,并不是因为涉及官司中的那几个人,而是官司本身存在契约性质的意义,而庞煌虽然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主官,心里还是想着,能不能将锦衣卫建设成为一个类似余廉政公署性质的机构,他也正为之努力着,所以关心一下应天府周边的官司,并通过官司的本身来影响老朱,这个计划,到底可行不可行呢?

所以,当姚广孝领着三名属下往杭州开始行进的时候,庞煌已经微服来到了江宁县的县城之中,他要近距离看看,在大明审理案件的过程以及漏洞,看看有什么可以拾遗补缺的,看看有什么突破口可以找皇帝进谏。

江宁县大堂公案后坐着七品知县余无闻,一阵肃杀的堂威之后,跪伏堂前的原告王武德将状纸双手交给主簿,便放声恸哭,不时从掩袖间朝知县偷觑一眼,口中一个劲地嚷嚷:

“请求大老爷为小民伸冤啊!”

余无闻从主簿手中接过状纸,轻拍堂木,喝道:

“王武德,你不要嚷叫不休,你说范纯仁霸占你家田亩,贪赃枉法,可有证据?”

“大老爷容禀,范纯仁霸占我家田产账目,尽人皆知。”

“范纯仁乃朝廷命官,怎么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王武德倏地跳起来,直趋坐在堂下的被告范纯仁面前,指着他嚷嚷说:“范纯仁依仗权势,无法无天,横行乡里,欺压良民。”

在余无闻的厉声制止下,二役吏将他拉回原地跪下。

余无闻欠身对堂下正襟危坐的范纯仁拱拱手,谦恭地问道:“范老前辈,王武德状告老先生情状,可有此事?”

范纯仁持持花白的胡须,红润发亮的脸膛上显得正气凛然,鄙薄地瞥了一眼近在咫尺伏地而跪的王武德,然后从容地向余无闻抱拳回道:

“余大人垂询可有此事,老夫难以用有或无简单回答。”

“噢?请述其详。”

“余大人,王家二百亩田地、八干贯宝钞财产等等确实由老夫代管。但这里原有一段隐情……”

王武德的父亲王一兴是江宁县一位有名的茶商。恰如他的名字一样,经商四海。一兴到底;虽然赚钱不少,但是捐助善事更多。赈灾救荒、修庙铺路,赢得了“王好好”、“王大善人”的美名。

可是偏偏家中每每不顺,十年前发妻亡故,丢下个十五六岁的儿子王武德。王一兴先是希冀儿子读书高中,光宗耀祖,接连延请名师教习,可是有德总不争气,左耳进右耳出,几年下来连部《论语》也未读通。与一批市井之徒鬼混,学了些偷窃扒拿、奸淫行骗的歪门邪道,竟至打骂先生,离家游荡。

王一兴见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干脆让他跟自己学做买卖。这样一来王武德更为放纵了,收了茶账竟自挥霍,动辄去安庆、南京吃喝嫖赌。

王一兴续弦之妻刘氏不到三十,生了两个女儿,都才七八岁。王一兴离家外出经商之后,王武德便向继母索取银两,不给就偷……范纯仁告老还乡之后,与王一兴居处毗邻。王一兴久慕范纯仁道德文章,也曾带着有德过门求教,半年之后。范纯仁便摇头叹息,“竖子顽劣。不可教也。”

前年腊月,王一兴旧病复发。吐血不止,请了许多医生均未能治愈,一位郎中对刘氏直言,病入膏育,不可救药,赶快安排后事吧。王一兴叫刘氏将范纯仁请到病榻前,还没说话便挣扎着要给范纯仁磕头。

范纯仁连忙制止,说:“信义兄有甚吩咐,老夫照办就是。”王一兴潜然泪下,说:“我这辈子善事做了也不算少,可是如何就不得善报呢?生了个孽种,天生的混世魔王,一年到头不务正业,挥霍家产。我在世尚且不能制约,我死之后刘氏哪管得住他?不消一两年,几十年惨淡经营的财产非叫他败尽不可。刘氏孤弱,小女年幼,叫我死不瞑目啊……今日恭请范大人屈驾寒舍,想在归去之前,拜托大人怜悯相助。”

范纯仁俯身说道:“王老先生有甚嘱托,尽可直言。”王一兴说:“老朽素仰范大人高风大德,我死之后,拜托大人代管田产账目——”。

范纯仁连忙说:“不可,不可,非是老夫不肯相助,只怕将来令郎反目,滋事生非,以致人言沸沸,说我范某乘人之危,有意侵占……”。

王一兴又要挣扎起来,范纯仁将他按住,一阵喘息之后,眼涌浊泪,哽咽着说:“范大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人若肯怜悯相助,逆子不必理睬,近日病危期间,老夫已立下文约凭据,再请邻人具保,一应手续完备……大人,救救我一家吧。”说罢示意刘氏并两个女儿跪下给范纯仁磕头。就这样,立了两份契约,范纯仁、王一兴签字画押,又请乡绅王老石、珠宝商陶同琰具保签名。

王一兴撒手西天之后,范纯仁令三儿子精心管理王家二百亩田地、八千贯宝钞并仆役人等,设立专项账册,租谷出进,银钱收支等等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准挪用王家分文银钱,不准差用王家仆役作私。

惟有王一兴的儿子王武德——这个不肖孽子,其父临终时仍醉眠南京富乐院——三番五次要去银两,拿走一千两之后,不久又要。范纯仁命三儿子拒付了,王武德便吵吵闹闹要范纯仁退出契约,还他田亩、银两,说他是王家谪长,有权继承等等。范纯仁则义正辞严相斥,说是汝父临终遗言并立有文约,当恪守信诺。一年多过去了,王武德突然要对簿公堂,讨个公道,判个是非也无不可,但王武德不顾事实原委,颠倒黑白,恶意中伤,便是乃父于九泉之下也要义愤难安的。

范纯仁结束了慷慨激昂的陈辞,江宁知县肃然起敬抱拳说道:“噢,原来如此!我说呢,范大人为官清正,有口皆碑,告老还乡之后岂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之事。这等大善大德可谓是义薄云天,传诵千古,”他将目光投向跪伏的王武德,喝道。“王武德,你听清楚了么?范大人所言可是事实?”

王武德直起腰。手指范纯仁大声说道:“这老家伙编造谎言,血口喷人。家父临终时,小人就在身边,嘱我继承家业,孝顺继母,照顾妹妹……小人哭得天昏地暗,磕头发誓……哪有甚家父托他代管田产之事?分明是他范纯仁依仗权势霸占侵吞良民田亩财产,如此颠倒黑白,天理不容,青天大老爷。要为草民作主啊!”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余无闻轻拍堂木,说:“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又转向范纯仁,和蔼地问道,“范大人,王武德一口咬定老先生霸占田亩,老先生只要出示王一兴与你所立文约,本官自当明判王武德无理取闹,诬告朝廷命官。”

没等范纯仁说话。王武德便嚷嚷说:“大老爷别听他念山海经了,他要是拿出什么契约,任你大老爷如何发落。”

范纯仁十分厌恶地瞥了一眼疯狗般狂吠的原告,不再说话。推开椅子便走。

余无闻也连忙站起,问:“范大人有何见教!”

范纯仁说:“老夫这便回府取来文书契约!”

余无闻说:“何劳老先生亲自动步,本县派两个衙役去府上。请老夫人出示便可。”

范纯仁坐下:“也好。”

于是知县命王武德暂且退下,请范纯仁花厅稍事歇息。文约取来后再升堂理事。

一个多时辰之后,江宁县衙再次升堂。堂前多了两个喊冤叫屈的妇人。一位是范纯仁的妻子江茹仪,一位是王一兴的遗孀刘氏,面对她们的愤愤嚷嚷,余无闻猛拍惊堂木,厉声说道:“肃静!肃静!”接着是衙役们助威的堂啸。

“江茹仪!”余无闻探身向范纯仁妻子发问,“你口口声声说将契约亲手交给衙役,本县派往范府的两名皂吏叶常富、杨大庆在这里……”

二衙役上前禀道:“回大老爷,小的们奉大人之命到范府取证,范老夫人说在小的们去之前,去了二位差公,她将文书契约交给他们了。”

余无闻问:“老夫人,大堂之上,望你如实说来,交给哪两个差公了?”

江茹仪左顾右盼而语塞:“这……不过他们的模样老身记得清清楚楚,一位嘴角处有一块紫斑,一位很胖,操山东口音——”

余无闻道:“本县六十名衙役,除一名回定远奔丧,二名去宁国府公差,都在这里了,你不妨挨个辨认,看看是哪两个街役从你手中拿走文约的?”

江茹仪匆忙紧张地在站立着的衙役们面前一个个细瞅,并未发现那两个从她手里取走文约的衙役。她失望而怀疑地徘徊着。

“老夫人,认出来了么?”

“大人,这班衙役中没见那二人,不过他们亲口对我说了我家老爷在大堂所述情形,他们奉你余大人之命前来取证,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老夫人,公堂之上说话要有凭据。”余无闻拉下脸来,“本县只派衙役叶常富、杨大庆前往贵府取证,怎么你将文约交给不明不白之人了呢。依本县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文书契约……”

听了半天的范纯仁警觉起来,看着余无闻“明镜高悬”下诡谲的嘴脸,多年来宦海浮沉和理事办案的经验,他预感到这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做戏了。他镇静地捋捋长髯,与老妻向他投过来的疑惑目光相遇,正待说话,就听刘氏说道:

“余大人,逆子状告范大人霸占我家田产,纯属子虚乌有,满口谎言。我家老爷临终之前,分明立了两份字据,并有具保之人,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况且二位具保之人可以作证。”

“且慢!”余无闻打断刘氏的话,问,“你说白纸黑字,立有字据,你且将文据呈了上来。至余证人,本县当立即派人传讯。”

刘氏嗫懦着说道:“可是……可是这事儿太奇怪,文约契据,我一直放在盒内,藏在柜里,半月前还见着,今日开柜取盒,却忽然不见。”

“那……证人呢?”

“二位证人中,乡绅王老石今年春上病故,珠宝商陶同琰去年秋天去广东经商,至今未归……。”

“嘿嘿!”余无闻突然冷笑道。“好一个刁妇,编出一番故事欺骗本县。你知罪不知罪?!”

“大人,我说的句句实话。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刘氏急了,辩解道,“大老爷,范大人清廉公正,仗义相助,受亡夫与我之托替我家管理田产银钱,为何倒成贪赃枉法了呢?大老爷,上有天。下有地,人有良心,逆子王武德缺德无德,恩将仇报,大老爷如何就信他一面之词呢?……”

“放肆!”余无闻拍起惊堂木,吼道,“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来人啦!”

衙役们齐声应诺:“在!”

“将刁妇王氏、刘氏轰了出去。”

“且慢!”范纯仁怒不可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余无闻冷冷地说:“范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范纯仁器宇轩昂地向余无闻靠近,迎着余无闻凶狠的目光,厉声说道:“荒唐!余大人官居一方,食君之禄。遇了讼案,不问青红皂白,草草问案。何至如此轻率!”

余无闻在范纯仁凌厉的目光逼视下,很不自在。下意识地拍着惊堂木,说:

“范纯仁。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你身为朝廷命官,知道朝廷律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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