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回 忠良(2 / 2)
这一看之下,倒也吃了一惊,只是他早已见过比这血腥万倍的场面,区区一具死尸,确乎吓不倒他了。傅山也挤了进去,不觉“啊”地一声,原来那店主伏在地下,头部洇着一滩鲜血,似乎已经死了。傅山抢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脉搏,摇头道:“没救了。”
桓震大奇,心想在自己家中,何以死得这般莫名其妙?想了一想,觉得还是报官为妙,当下要傅山设法弄醒那伙计,令他去寻地保。那少年见了这等情状,脸色略略发白,待得听桓震吩咐伙计请地保时,便要离去。那伙计只是不让,道是若放他走了,不免少一个干证;那少年哪里理他,一味只是要去。渐渐两下相持,都焦躁起来,那少年怒道:“你这狗杀才,敢是找死么!”那伙计哪里肯放,扯住了他衣袖,死活不肯撒手,那少年手臂一挥,只听得嗤啦一声,半截袖子给扯了下来。
那老仆大怒,一脚踢在那伙计的腿弯处,将他踢得跪了下来,怒道:“还不快给我家主子磕头赔罪!”那伙计倒也给吓住了,叩了两个响头,连连请罪。那少年鼻中哼了一声,瞧也不瞧他一眼,扬长而去。
桓震心中暗道不妙,说甚么也不能让那少年溜走,当下追了出去,寻那少年时,却已经影踪不见了。这一来,四个干证变做了两个,桓傅二人便非得留下来陪他打这一场官司不可了。想到又要押在甚么常平仓一类的地方,不由得恶心欲呕,看傅山时,也是脸色略微发青了。两人互换一个眼色,只推要回去睡觉,上楼打点了包袱,在房中丢些散碎银钱,直闯进马厩去牵了马匹,理也不理那伙计在后哭叫,一起逃之夭夭。
但是这样一来,两人便无家可归起来。时候已经是接近子夜,此时此刻,还亮着灯火的,都是一些声色之所了。桓震自然不愿去那种地方,宁可寻个避风之处,露宿一夜便了。当下他牵马在前,傅山紧随在后,两人走来走去,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桓震白日里被剥衣服的那个胡同。
桓震恍然发现自己竟又走到了这里,想起白天的尴尬情状,不由得又是好一阵苦笑,当下便要回头另走别路。正要转身离去,却觉背上给甚么细小之物打了一下,回头看时,却是一片漆黑,再瞧不见半个人影。他心中打鼓,拔步便行,却听身后一个幼小的声音,怯怯地问道:“你是来寻衣裳的么?”桓震大奇,循着那声音来源找去,好容易才在墙角发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幼小孩童,缩在那里,两只眼睛转来转去,只是瞧着桓震。
他料想这孩子多半便是白天剥光自己的小乞丐之一,心中但觉他甚是可怜,当下拍拍他脑袋,笑道:“那衣裳我不要了,送给你们罢。”岂知那小丐竟然连连摇头,道:“爹爹曾教过我的,不义之财,君子不取。”桓震讶道:“爹爹教你的?”那小丐点了点头,道:“是啊,爹爹还教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还有……嗯,‘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还有……”他一口气背了许多断断续续的孔孟语录,十分起劲。桓震摇手止住他,道:“好了,好了,我晓得你爹爹教了你这许多。只是你爹爹究竟是谁?他在哪里?”那小丐忽然间脏手一抹鼻涕,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道:“我……我不知道!爹爹……爹爹哪里去了?”桓震慌了手脚,好容易将他哄得收了眼泪,温言问道:“好乖,你告诉哥哥,你爹爹叫做甚么,哥哥才好帮你寻他啊。”那小丐想了一想,道:“我爹叫做杨之易。”
桓震听了这名字,倒还不觉得甚么,傅山却是“啊”地一声惊叫起来,抢步上前,望着那小丐道:“你爹是杨之易?那么你祖父便是杨涟了?”桓震听得“杨涟”这个名字,也是一惊,这是他在后世早已经如雷贯耳了的,至于杨涟的儿子叫做杨之易,而杨之易还有个儿子,这个他却着实不知。
你说我是甚么我就是甚么
终于把昨日欠的一回补上,可要睡觉去了,累死我也!光找这个杨之易就十分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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