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怪病(四)(1 / 2)
榻边鎏金双耳莲花纹大鼎飘出缕缕淡薄的轻烟,香气绵软馥郁,中人欲醉。
浅绯销金帐已然放下,绯色如意丝绦静静地垂于地。
张婳全身僵硬,偏过头,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朱佑樘的吻细密缠绵,仿佛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温柔地吻着她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子,比花瓣还娇嫩的樱唇,精致的锁骨,一路蜿蜒而下。
他想让她身上每一处都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忽地,他似遭雷击般僵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眸底闪过一抹深深的受伤。
橘黄色烛火透过纱帷泻进来,她躺在堆锦叠绣间,身上不着寸缕,白瓷般细腻光滑的肌肤竟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那样地刺目,那样地讥讽。
她厌恶他的吻!!!
朱佑樘琉璃般璀璨的双眸似燃尽的灰烬,刹时黯淡失色,唇边噙着一抹苦涩的笑。仅一瞬间又恢复平日的温润清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低声说道:“睡吧。”
张婳没想到他竟这般轻易地放过自己,松了一口气,胡乱地“嗯”了一声,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侧身面朝里而睡,隔了片刻,耳畔响起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朱佑樘躺在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两个人宽的距离,像一道天堑,明明触手可及,却无法跨过。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就在张婳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他忽开口说道:“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天!”声音低沉喑哑,透着几分黯然。
她愣了愣,唇角慢慢扬起一抹自嘲的笑,不过是颗棋子而已,是否心甘情愿重要么?
次日醒来,朱佑樘早已离去,张婳发了一会儿呆,坐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寝衣披上,殿外的宫女听到响动,忙端着金盆栉巾进来,金莲领着四名小宫女服侍她洗漱更衣。
收拾妥当,已将近卯时,张婳忙命人传了轿辇,携着小环匆匆去仁寿宫向太后请安。太后一向不待见她,没说几句话,便让她跪安了。
因皇后生性懦弱胆小,畏惧万贵妃的威严,从不敢在她面前摆皇后的架子,借口身子弱需要静养,免去了所有人的请安,自然也包括万贵妃。
张婳从仁寿宫出来,因无需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便没有坐轿辇,沿着长街漫步而行。
前面不远处花树下俏生生地立着一名女子,着雪青色蟹爪菊暗纹上袄,酱紫色如意裙,发髻上只点缀了几枚素银簪子,打扮得十分素净。脸上虽未施任何脂粉,依然美得令人眩目,气度娴静端庄,正是沈兰曦。
张婳又惊又喜,快步奔上前,像以前在延祺宫时那般扑进她怀里,声音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姐姐!姐姐……”一滴晶莹的泪珠却从眼角悄然滑落。
这是沈兰曦成为兰贵人之后她们第一次见面。
沈兰曦面色沉静如水,轻轻地将她拉开,客气而有礼地道:“太子妃,请自重。”
张婳愣了愣,拉着她的手急切地说道:“姐姐,你怎么了?我是婳儿!”
沈兰曦秀眉微蹙,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脸上是客气疏离的微笑:“太子妃慎言。嫔妾只是皇上身边低贱的侍妾,太子妃身份尊贵,日后莫再把“姐姐”二字挂在嘴边。”
张婳似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胸口剧痛,脸色煞白,仿佛不认识般地盯着她,哑声问道:“姐姐可是在怪我?”又急急地解释道,“那日我以为太子在拥翠亭,以为你和太子在谈心,所以才没有去找你……”
沈兰曦截道:“这都是嫔妾的命。嫔妾从未怨过任何人。太子妃也不必再理会这些往事。”
张婳听她一口一个“太子妃”,礼数周全,姿态谦卑,再也不似从前那个温柔可亲的姐姐沈兰曦,心中大恸,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姐姐是要和我生分了么?”
沈兰曦皱眉道:“没有什么生分不生分。太子妃莫要坏了宫中的规距,嫔妾当不起“姐姐”二字。”
张婳呆呆地望着她,忽自嘲地问道:“世上难道没有不变的情谊么?在延祺宫我们那么要好,同甘共苦,福祸相依,难道那些都是假的么?”
“真也罢,假也罢。太子妃又何必执着呢?”沈兰曦拂去肩上的落花,神色平静:“这世上没有永远不变的物事或人。就像眼前这些巍峨的宫殿,终有一日它会变作了尘,化作了土,谁也无法阻挡,而我们只能顺应这种改变。”
张婳默然半晌,定定地望着她,声音坚定:“不管姐姐如何改变,在我心中,沈兰曦永远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
在延祺宫她被蔡尚仪冤枉,沈兰曦为她仗义直言,与蔡尚仪据理力争,最后被罚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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