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章 你是谁?(1 / 2)
有人说,他是个幸运的郎君。
世人倾羡世家,而他便是出自关陇世家李氏。
二十多年前,他们李家的一支还出了位皇帝,这位皇帝坐稳江山后重新编订《氏族志》,将李氏排在了第一位,李家亦成为天下第一著姓名门。
出身这样的家族,父亲还上进,官至五品,这样的品级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或许不值什么,但在他们陇西老家却是个不小的官阶,更重要的是,按照大唐选官制度,五品以上官员可门荫一子。
也就是说,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单靠父荫也能轻轻松松的入仕做官。
然而他偏又应了那句‘世事无常’,理应一帆风顺的人生,却因为母亲的离世而变得坎坷起来。
生母病故,父亲另娶新妇,他虽还是家中的嫡长子,却不再是父亲唯一的爱子。
坊间有句俚语,‘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话糙理不糙,且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印证了这句话。
尤其是继母生下儿子后,他在家中的处境愈发艰难。
幸好他还有阿翁阿婆,在两位老人的庇护下,他好歹平安长大,且自幼跟着曾经上过战场的祖父学了一身功夫,还读书什么的也从未懈怠。
他可以很骄傲的说,自己很出色,文武双全,甚至比那个京城有名的崔家玉郎还要更有真材实料。
只可惜他远没有那个‘玉郎’幸运,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祖父过世了,父亲的身体也渐渐出现了问题,更重要的是,他的异母弟弟长大了,到了可以通过铨选的年纪了。
于是……他很明智的将门荫的资格让给了弟弟,且带着继母、‘后爹’分给他的微薄家产,他离开了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园,自此后,游学、交友、入京、科举,一路走来,有危险、有困难、有欢乐,亦有让扬眉吐气的光辉时刻。
那日是他人生中最骄傲的一天,他不但考中科举、成为新郎君,还被选拔为杏园探花的探花使。
那时正是初Chun时分,杏花初开,京城的街道上行人如织,而他高坐在骏马之上,在同窗们艳羡的目光中打马离开杏园去‘探花’。
途中,亦是受到途经行人的目光膜拜,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侧避让的普通百姓,心中的得意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更得意的事儿还在后头,‘探花’途中,他为了寻找一支能压倒所有新郎君的奇花,无意间竟误入了一位贵女的田庄。
他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似是刚生了一场大病,且精神很不好,就像一只受到惊吓、没有安全感的小白兔儿,那样的孱弱、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惶惑。
那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多年被霸道、强势的继母压制,他一直渴望那种温婉娴静、通情达理、柔美似水的小娘子,而眼前这位贵女,出身尊贵,却没有时下女子的彪悍,让他心动不已。
那日以后,他便立刻去打听贵女的消息,原来这位贵女是刚刚和离的襄城县主,而她的前任夫君便是那位名满京城的崔家玉郎,当然因为这桩和离官司,崔玉郎‘宠妾灭妻’的名声也传遍了整个京城。
坊间更有小道消息,说崔玉郎为了个小妾,竟虐打原配发妻,打得原配生生流掉了腹中两个月的胎儿。
襄城县主正是受不了这种虐待,才愤然和离的。
他听了后很是气愤,更多的则是心疼——好个崔家八郎,看着长得玉面临风的样子,竟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真真可惜了县主这样美好的女子啊。
随后,他寻找各种机会接近她,而后娶了这位曾经被人错待的县主。
县主也确实如他所想的是个贤惠女子,几乎是倾尽所有的帮他,而他也因为仕途不顺,让她受了许多委屈。
看着县主偷偷拿出嫁妆贴补家用、费尽心思的为他交际……县主为他做得一切,他统统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上,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乔木这般对我,他日我定不会负她。
但,不知为何,当他的官越做越大,他们夫妻的关系却愈走愈远。
而她也不复当年那个温婉的女子,却越来越像他那个强横的继母——家里家外什么都要控制在自己手上,他身边的几个娇俏美婢也经常被她非打即骂,而她更是时不时的流露出‘当年若不是我,你能有今日’的神情。
……这种感觉非常不爽。
渐渐的,他不愿意再在家里呆着,与她相处时,也是公事般的应付,全然没了当年的心意相通。
没过多久,他遇到了一个真正娴静、温柔又才貌俱佳的女子。
白雪,人如其名,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悯。
他将她从教坊赎出来,给她安排住处,派遣服侍的仆从。
原本,他只是想救一个不幸碾落尘埃的可怜人儿,并没有什么其它的心思。
结果,县主却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带着护卫打上门来,若不是他得到消息及时赶到,白雪这个柔弱的女子早就没了性命。
那一日,他与县主大吵一架,头一次以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坚定的表示,他要纳白氏为妾。
他愤怒的样子吓到了县主,面对他赤红的双目,她竟退让了。
白氏过门,内宅自此纷争不断:妻妾轮番流产、相互指责、彼此争斗……
唯一庆幸的是,他的仕途却极为顺畅,在妻子的暗示下,提前投靠了处境不甚美妙的太子,并在太子与魏王相争的关键一战中,拼死护主,最后终等到太子荣登大宝。
他的生活似乎在经历了些许挫折后步入了正轨。
事实并非如此,无意间他竟发现了县主的秘密,当时他还以为是仙人馈赠,满心敬畏与感激的接受了。
随后那位天竺来的奇人说,那根本不是什么仙物,而是妖物,会祸乱家门、危害百姓,他虽相信娘子,却不相信将此物赠与娘子的‘妖人’,所以他便按照奇人的吩咐,将那害人的玉镯弄碎了。
那之后,家中果然没有再出现妻妾争斗的情况,只是娘子在一次意外流产后,再也不能生育。
望着县主悲痛欲绝的样子,他也心痛不已,不管他们夫妻之间有怎样的矛盾,但他们是夫妻呀,彼此虽没有血缘却是最亲近的家人呀,为了安慰妻子,他说:“乔木,家中姬妾所出的儿女皆是你我的孩子,你若看中了哪个,我便把他抱来与你抚养。可好?”
他明明是好意,不想娘子却似疯了一样的咒骂:“李敬,你个没良心的鼠狗辈,你忘了当年……你想让白氏所出的贱种记在我的名下好提高身份,我告诉你,你做梦!我就是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我也绝不会给白氏那个贱人养孩子……”
白氏听说了此事,并不生气,反而通情达理的劝解与他,“娘子是伤心过度才会口不择言,郎君切莫放在心上……妾身怎么会计较?妾身卑贱,娘子能许妾身入门已是天大的恩典,这些年妾身都牢记于心……”
柔声细语的说了好多宽慰的话,最后白氏关心的说道:“郎君,娘子这是心病,妾身担心普通药石很难见效,不如再请那位奇人帮忙看看,或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冲撞了神灵,神灵降罪,这才牵连了娘子?!”
李敬想了想,觉得有理,点点头去寻奇人来帮忙,他转身后,并没有看到白氏眼中闪烁的算计与得意。
那位叫逻迩婆娑寐的奇人整日忙着修炼,但还是答应了李敬的请求,用他的话来说,“郎君与贫道有缘!”
在奇人的指点下,李敬在大慈恩寺寻了个位置极好的小院,然后将娘子接来静养。他的本义自是为了让娘子早日恢复健康,不想却又招来娘子的一通恶言咒骂。
“……”李敬深深吸了口气,好吧,他顾念夫妻的情分,这才处处为娘子着想,可娘子也不能这般不讲理呀。
气急之下,李敬拂袖而去,临行前,冷冷的丢下一句:“家里的事都由白氏打理,娘子无需挂怀,你且只管在寺里安心静养便是!”
嘴里虽说着无情的话,但李敬还是关心妻子,硬是留下了几个护卫暗中保护。
送走了娘子,家里果然再也没有了争吵声,几个儿子乖巧懂事,白氏主持中馈样样周全,李敬终于能集中精力去做正经事儿。
恰这时朝中出了件大事,西突厥叛乱,据可靠消息,贺鲁派遣了数十个Jian细混入京城,伺机作乱。
圣人是新君,帝位不稳,正欲立威的时候,当下便决定派兵征讨西突厥。
至于如何抓捕混入京城的Jian细,圣人将任务交给了李敬。
而白氏得知后,给李敬出了个引蛇出洞的主意:“那些Jian细既然要作乱,定是要对京中权贵下手……亦有可能会丧心病狂的刺杀圣人……与其被动得等他们寻上门来,不如咱们设一个圈套,把他们都吸引来,然后一网打尽!”
李敬觉得有理,毕竟京城这么大,且胡人众多,想要从偌大一个京城找出几十个不知相貌的突厥Jian细,无异于大海捞针呀。
他问道:“圈套?什么样的圈套?”
白氏似是有什么忌惮,最后还是嗫嚅着说:“郎君贵为国公,亦是圣人看重的能臣,若是郎君家中办了什么喜事,京城的权贵将会齐聚李府,没准儿圣人还会亲至……那些Jian细若是得到消息,定会悄悄潜入——”
李敬并不笨,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白氏的‘计划’,他眉头紧皱,“不妥,此事不妥,娘子若是知道了,定会误会,我不能让她伤心。”
白氏没有多言,而是用一种‘你若是不同意,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您看着办吧’的眼神默默的看着李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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