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六章 道理和拳头(2 / 2)
虽然武官地位在甲申之变后不像从前那般低贱,但还是不如文官,四品武官在五品文官面前实在没什么优越感。
李佑先拦住了手下军士,并不还礼,昂首冷笑道:“原来还勾结了官军,难怪区区一个办盐太监也敢胆大妄为。四品武官那又如何?本官照拿不误,金銮殿上讲理去!”
他娘的,此人果然如同传言一般目中无人,那武官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李佑,毫不示弱的亮出身份道:“本官张言,乃是南京留守卫指挥佥事,奉守备军令,前来捉拿人犯金氏!”
南京有守备、同守备、协同守备等等,都可以称呼守备,李佑目的正是要逼出对方来头,当即又问道:“哪个守备?”
“自然是老公爷!”
李佑听到这个称呼,心头一凛,收起了之前故意做出的骄狂样子。这个指挥佥事张言的口中的老公爷,必定指的是魏国公徐家当代国公,也是当前最正牌的南京守备。
国公身份尊贵不须赘言,与内阁大学士比起来,算得上另一种体系的人臣之极。如果说他李佑那个世袭三品是勋贵的最底层,只算入了勋贵的门槛,那国公就是勋贵体系的最,之上几乎赏无可赏了。
国公世家屈指可数,但大都无实权,有跟脚的文官并不会惧怕勋贵,反而要以触犯勋贵为荣。
但国朝祖制,历代皆以公侯担任南京守备,以太监出任协同守备。这一任守备便由魏国公担任了,恰好又遇到太监势力衰弱,于是魏国公成了为数不多具有实权的勋贵。遣部下军官过江到扬州来捉拿他人,实在不算什么。
真是魏国公要抓金百万?李佑感到很棘手。若是太监动手,怎么动手的就怎么打回去,但如果是魏国公,就有点麻烦了。
李佑想得虽多,嘴里继续问道:“金百万如何成了人犯?”
张言理直气壮道:“纲商金氏,贩运私盐,数目巨大,南京江防营屡有查获,今日便要提金百万入南京审问!李大人休要阻拦!”
李佑心头再次翻滚起来,他知道金百万年年贩运上亿斤私盐,南京那些人就是最大保护伞。但他知道自己没能力去动,所以一直装糊涂,也不向金百万详细打听内幕,只打算拖到天子南巡,让皇家去解决。
没料到南京那边突然贼喊捉贼,居然主动将事情翻出来,抢先动手来捉金百万。有办盐太监诱使金百万入彀,有指挥佥事率官军以冠冕堂皇名义拿人,背后都代表了各自的势力,这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么?
他那老丈人胸中不是草莽,肯定非常小心这类可能的,如果有风吹草动,必然提前有所准备。今日金百万如此轻易的身陷囹圄,说明了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导致他毫无提防之心,所以真是事起突然啊。
先不想起因,李佑又在心里将勋爵、地位、品级、兵权等要素比较一番,发现自己全方位的比不过,南京守备魏国公与他相较几乎没有短板。在朝中的那些靠山,遇到魏国公还顶不顶用也很难说。
想来想去,李佑觉得只有讲道理了,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还有一点能依仗,在这里他是地头蛇,迫不得己时也可以选择讲拳头。
想至此,李佑先讲道理道:“金百万寄籍扬州,正在本官辖下,既然有嫌疑,当由本官审问,你还是将人交出来。”
张言笑了几声,“李大人,虽然你是地方官长,但你与金百万的关系,全当我们南京不知道么,你难道不须避嫌?”
又指责李佑道:“你若继续阻拦并强索人犯,那就是包庇同犯!金百万的大罪,你包庇的了么?”
看到对方反驳的如此犀利和迅速,甚至超过了他的水准,一般人会有这样的能力吗?使得李大人越发感到,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的,连这些台词都预备好了。
那更不能让金百万捉走了!如果人到了南京,屈打成招下栽赃自己,那就是被坑害了,即便可以拿金书铁券顶罪,但很不划算。
道理讲不通就讲拳头,瞻前顾后绝对要坏菜,事后再想办法弥补好了,有金书铁券什么罪行顶不了?
李佑下了狠心,对着二百军士发令道:“听本官号令,上前拿人!谁敢阻拦,依旧格杀勿论!”
李佑话音刚落,便听到后方有人大喝:“扬州府兵住手!”
回头看去,原来是巡抚行辕的中军官。只见那中军官高举令箭,挤到守备司营兵之前对着李佑高声道:“奉军门之令,所有守备司营兵一律回营休整,无行辕命令不得擅自动用!”
守备司的上级衙门,的确是有“提督军务”衔头的凤阳巡抚。
混账!李佑万万没有想到杨抚台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捅了他一刀,拦住了他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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