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花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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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曼陀罗是一种被下了诅咒的死亡之花,长在没有人迹的地方,没有一个找到曼陀罗的人能够安然离开。

那年,谷中所有的曼陀罗花一夜之间全部绽放,黑压压的一片窒迫着入侵者的呼吸。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很快充斥全谷,万花盛放的壮观景象让一群人迷失心智,他们疯狂屠杀,举刀欢呼,为破下那神秘的诅咒而喝彩……

黑色的曼陀罗面对这场腥风血雨却不为所动,傲然于悲泣的风里发着轻狂的哂笑,似在讥笑这群蔑视诅咒的人……

血雨后的死寂下,一白衣飘飘的中年男人携一白衣少年于谷中降下,循着血迹,一路踩着遍地的尸体,在黑色曼陀罗盛开的中央发现了那个死去的美丽女人。白衣少年为她惊世骇俗的美貌所震撼,那张脸竟比传说中的还要美上三分,他不禁为她逝去的年华感到惋惜,他转首去看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忽然在距她三尺的地方停驻了脚步,再不愿近前,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在少年的提醒下才走上前去。他抱起了她,细心抬手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渍,又迟疑着去合上了她睁大的明亮双目。

白衣少年惊讶地发现男人眼中有一种剔透的东西在闪烁,他很小就跟在他身边,还从未见过他流泪。他想,他一定认识她,还很有可能喜欢上了这个不该喜欢的美丽女人,所幸,她已经死去。

白衣男人抱着女人的尸体站起了身,欲与少年御风离去,忽然闻见不远处一点花木摇动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串细微的颤抖哭音。少年也闻见了,他快速抽出佩剑拿着剑锋对准了声音的来源,剑锋横扫,远处耸动的曼陀罗茎齐齐从中折断,黑色的花朵委地。

白衣少年握剑的手松弛,宝剑落地。他看见了伏地哭得楚楚动人的少女。少女并不在看他,双目直勾勾地瞪着他身后抱着那美丽女人的白衣男人,有血泪从她愤怒的眼里不断泣下。

“师父,这有个女娃!”他说完发现白衣男人已经抱着女人走了过来,与少女对视起来。少女捡起身旁委地的曼陀罗奋力朝男人砸去,男人并没有用真气抵挡,迎上了飞向他面门的曼陀罗。

少年看见她眼中继续淌出一片血泪。“师父,她眼睛流血了。”

男人知道那不是血,只是颜色,与怀里人眼中流出的一样。他语气淡淡地吩咐少年:“商毓,牵着她。”

被唤作商毓的少年顺从地走过去牵她的手,她死活不肯,目光愤愤盯着白衣男人的背影,吐了强行牵着她不放的少年一身唾沫。

那个少女就是十岁的司空宴,那个死去的美丽女人是她娘,曼陀罗谷的谷主——司空绛月。

在司空宴的记忆中,曼陀罗谷一直都是非常神秘的,谷内常年盛开着四季不凋的曼陀罗花,一直蔓延至谷口。她不知道是它们是怎么被种下的,何时种下的,种来干什么。神奇的是,曼陀罗花还会变色。她问她,她总说先不能告诉她。

在她眼中,她美丽的娘亲——司空绛月就和那曼陀罗花一样美丽又神秘。

谷中的下人也很神秘,她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从来不搭理她,司空绛月的回答是:“他们都是死人。”

“那我们呢?”

司空绛月莞尔一笑:“我们当然是活人。”

曼陀罗谷中的下人越来越多,她经常可以发现一些生面孔。因为与世隔绝,她并不知道死人与活人的区别。总觉得他们与她们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无忧无虑地在谷中成长了十年,她见过紫绿金白红粉蓝七种颜色的曼陀罗,却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的。

那一晚,谷中所有的曼陀罗花竟然全部变成了黑色的,她振奋地跑去告诉她娘,她却没有一丝喜悦,她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宴儿,你知道曼陀罗花为什么会变成黑色吗?是因为死亡之劫即将来临,从此,曼陀罗谷再也不会有其他颜色的曼陀罗了。我不告诉你花诀就是不想让你继续承担责任,你一定要快乐地活下去,明天会有人来找你的。”她亲吻她额头,和她一起流下血色的眼泪,之后她便不醒人世。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了遍地的尸体,看见了那个抱着她娘尸体的白衣男人,以及那个白衣少年。

“师兄,我真不明白你当年从哪里带回的霜迟!竟是这种资质,人笨还爱偷懒!来久音山六年了,什么都没学会,连音儿一半都不如!今日跟音儿比剑,三式都接不住……”

师叔一直滔滔不绝地跟师父抱怨,师父不置一词。

她本是去找她师父的,很不巧就听到了师叔说的坏话,便扒在了窗上偷听。

她的师叔叫白清雪,口中的音儿叫林霜音,是师叔的亲生女儿。

她的师父——久音山的掌门,六年前带她回久音山的白衣男子,安焱。而师叔口中的霜迟就是她——司空宴。

安焱曾独自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不肯回答,他也没继续逼问,只吩咐道:“既然你不肯说,又入了我门,按辈来取,就叫霜迟吧!记住,以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让别人看到你流泪。”

她不置可否,霜迟就霜迟吧。流泪?才不会了。

六年了,她还是不喜欢师父,因为他一直对人不冷不热,还因为她偶然撞破了他一件事。

她正专注地想着这些,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师妹!你鬼鬼祟祟扒在这里干什么?”

窗内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顷刻灌入五脏六腑,她直直后仰坠倒在地上。爬起来,愤愤地瞪着看好戏的苍迭,咬牙说道:“这么巧,师弟也来找师父啊?”

苍迭得意的神色突变,看着她纠正道:“我是你师兄!”

“可你比我小几个月。”

“可我比你入门早。早一天也是你师兄!”

苍迭跟她师父很像,都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性子,冰冷的外表让人难以接近,因为她总是叫他师弟,他一直很讨厌她,讨厌她看穿了他自恃前辈的高傲,讨厌她常常叫他师弟与他作对让他下不来台。当然,他也常常跟她作对让她下不来台,比如今日,他绝对是故意说这么大声害她被发现的。

门被一股罡风劈开,她看见师父怒气冲冲地瞪着狼狈倒地的自己,师叔并立在他身侧,也拿着得意的眼神睥睨着她。

“师兄,看见了吗?不学无术还喜欢干偷听这种不光彩的事!”

她立刻顶撞回去:“你背后告状又光彩到哪去了?”

“住口!”师父一声大喝,语气冰冷:“苍迭!把她给我拉起来!”

苍迭很不情愿地看她一眼,慢慢朝她走来,她想:要是商毓师兄在这里,一定会为她求情,帮她掩饰,主动伸手拉她,而不是故意整她,冷眼旁观。

她打掉苍迭的手,刚撑起半边身子又无力地跌了下去,心中暗骂师叔歹毒,用这么重的内力!再次尝试着起身,一个人影突然闪了过来,她的身子被拉了起来。仔细一看,是师父。

师叔不满,继续煽动师父:“师兄,这丫头顽劣成性,屡教不改,你难道还要护着她吗?”

师父严肃说道:“我什么时候护着她了?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说罢,松手掉头离去,她站立不稳,差点跌入苍迭怀中,苍迭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也走了。

她看着师叔得意的表情,心中升起千般厌恶。她非常讨厌眼前这个女人,非常讨厌她看着师父的眼神,就跟这个女人非常讨厌自己一样……

她常常感到孤独,尤其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她跟所有人都不熟,他们都不喜欢她,除了——商毓。她知道商毓喜欢自己,就算有一天,所有人都讨厌她,商毓一定是那个不顾众人的反对去牵她的手的人,他会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因为他是第一个于曼陀罗谷中牵起自己双手的白衣少年。

被师叔教训谩骂了一通,她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突然被人拦腰抱起,那是她非常熟悉的衣香。她知道是他,也没有力气挣扎,主动环上了他的脖子,一路看着他侧脸的俊秀轮廓。

商毓将她放在床榻上,一掌击在她背上,巨大的真气在她体内上下乱窜,他是在帮她修复受损的经脉。她有些脸红,当他的手触到她身体的时候,不过,她迟早是要嫁给他的。

商毓怜惜地看着她,无声叹息:“霜迟,你总是不懂得保护自己。”她一怔,他却继续说道:“你看你一直都是老样子,没有长进,师叔也是为你好,你应该多像霜音学习,霜音各方面都很优秀。”

她很意外商毓竟然没有帮自己说话,立刻火了:“是,霜音优秀!大家觉得师兄跟霜音般配呢!霜音又那么喜欢师兄,师叔对师兄你也满——”

她还未说完,已经被商毓的举动截住,屋内的东西哗哗啦啦碎落,他立在那里,望着她的双目几欲喷火,她知道他生气了。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语调跟她讲过话:“霜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真不知道我的心吗?”

她固执地不看他,装作满不在意答:“真不知道。”

屋子里一切有序的东西都被商毓以内力破坏。他并不罢休,直接把她拖下了床,肆无忌惮地抱住她吻起来。

她不知是惊是喜,却有些怕。

他很久才气息紊乱地放开她,问:“现在知道了吗?”

她还是发怔,看着他清隽的眉目再次靠近,他紧抿的薄唇动了动,移近她檀口,含着她的唇瓣吮了吮,又停下来,看看她。

她红脸低首,突然快速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商毓目中含笑,双手摸索至她腰后,紧紧将她扣在怀中。顺着她的下颚一路吻下,她感到腰间一松,衣衫被解开了,战栗分神的片刻,他的手已经像一尾灵活的游鱼滑了进去。她一惊,抓住他的手。

商毓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安抚道:“霜迟,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她闭上眼睛,慢慢放松手中的力道。他的吻继续落下,“霜迟,我爱你……”

师叔罚她不准练功,挨饿打杂。她本来就不喜欢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倒泰然自得地浣衣炊火。

商毓本是来给她送膳食的,来的时候见她正在池边浣衣,池边有灼灼盛开桃花,她就立在落英缤纷的桃花雨中。见四下无人,他忍不住从身后圈住她,把下巴埋在她的肩窝,她知道是他,没有回首,满足地笑,他就从她身后抱着她,侧着脸去吻她桃红的脸颊。

她开始粗重喘息,不经意地抬眸,发现树后窥视的人影。她转过脸,环住他的脖子回应他,商毓有些错愕,很快情难自禁,她被他推倒在堆积了厚厚落英的地上亲吻。

树后的人影一闪就不见。

她不禁有些得意,霜音一直针对她,样样都要做得比她优秀,大概是恨她抢走了她最心爱的东西。她看不惯霜音的嚣张跋扈,更何况,她也喜欢商毓师兄,自己心爱的东西绝不会拱手让人。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师兄,你们在干嘛?”

商毓慌张地起身,她也坐起身来,看见了讨厌的苍迭,正想还口,忽然发现师父也站在他身侧,正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她和商毓。

商毓惊慌地不知所措,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只生生唤了句“师父—”就被他一句话打断,师父并不理会商毓,指着她道:““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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