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1、换一份(1 / 2)
客栈伙计朝高潜堆出一个笑脸,高潜脸上则没什么神情变化,那伙计很识趣,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就走开了。
过了片刻,还是刚才路过高潜跟前的那个伙计,他回来了,手里还搬着把椅子。
轻轻将椅子放在高潜身旁,那伙计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开口说道:“客官,你坐下歇歇吧。”
“谢谢。”
高潜终于对这位客栈伙计开口,很礼貌,但语气中没有太多感*彩。
客栈伙计见状也只能是笑了笑,不再说什么,默然离开,并且心里还打定一个主意,轻易是不会再‘路过’这处房门口了。
高潜扫了一眼脚边的椅子,丝毫没有挪步。
客栈里今夜除了他们这一行几人,便没有别的客人了,所以高潜这样矗在门口,并不会妨碍任何人。客栈掌柜的识得出从马车里走出的那个年轻人脸带病容,所以对于他的仆从彻夜守候的行为,也不会过于感觉意外。
夜至亥时,客栈掌柜的心存记挂,来问高潜需不需要夜宵。在被高潜婉言谢绝后,客栈掌柜的便招呼了两个伙计,关好大门打烊,很快他们也各自安歇去了。
在布满小坑的宏都官道上颠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同行的郎中在厚实软和的床上平躺下身,心神放松舒缓后,很快就睡着了,同屋的车夫随后也鼻息均匀起来。
站在岑迟门口的高潜睁着眼,目色如定,但眼里丝毫没有睡意。可是他亦感觉背后隔着一道木门的屋内,岑迟似乎也还没睡。
从离开相府开始,坐在马车中的岑迟就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虚弱状态。到了夜间无法睡实,也属正常。至于他那不太平顺的呼吸节奏,很可能是中毒的原因所影响。
想到事情的这一重,高潜再次感觉到寻药之事的紧迫,但他很快又将这份浮动着的心绪压抑下去。多年随侍在相爷身边,让他的神经脉络也受了些许影响,时常隐隐告诫自己。越是在紧迫之时。所有行动越是要尽可能脱离个人情绪浮动的不良挟持。
可就在这时,背后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异响,又让他心绪浮动起来。
异响的开始。声音并不大,但随后,屋内忽然迸出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高潜终于按捺不住。准备推门而入,但在他手掌按上门板时。他又迟疑了。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隔着房门,高潜问询了一声,又屈指在门上扣了几下。
过了一小会儿。屋内才传出岑迟的回声:“我没事,是高潜么?”
高潜闻声收了眼中迟疑神情,这才推门进屋。
岑迟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屋外走廊顶上挂着油灯,灯光从门口映入屋里。高潜借着这点光,首先看到的是地上滚落的两只茶杯。
他的目光前移,接着又看到窗旁的桌子上,搁着一套茶杯的托盘移到桌子边沿,腾空了一半,看起来也是岌岌可危了。而那青花桌布也歪斜到一旁,皱到一起,露出半边桌面。
随后,高潜才注意到趴在窗台上,侧身向他看来的岑迟。
屋内一应事物映入眼中,高潜脑海里很快就有了一个概念,大致情况就是岑迟下床后扶着墙往窗台走,在这个过程中不慎拽到桌布一角,将桌上的茶杯掀到了地上……只是他半夜里为何要往窗边走?
高潜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吹亮,点着了桌上的油灯,又捡起跌落地上的茶杯,放回桌上托盘里,这才走近岑迟,同时问询道:“先生有事,为何不叫我来帮忙呢?”
“我没什么事。”见高潜是要来扶自己,岑迟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
缓了口气,岑迟以目光指了指窗外,又说道:“本来就没什么睡意,躺下了也是一直干睁着眼。刚才忽然发现窗外的夜空有些奇怪,便忍不住起身看看,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动不如以往灵活了。”
听他这么一番说明,高潜旋即也朝窗外看去。他习武多年,内息精纯,使得视听感觉比寻常人更敏锐,一眼就看出了窗对面天边的异样。
窗外雨已停,但天空的云层似乎比白天密集多了。有岑迟的提示在前,高潜对那抹异样又加了几分注目力,就见无月无星的深沉夜色里,天边有一块地方是明亮的。
初时看见那点光,高潜只觉得有些眼熟。他曾受命于丞相史靖,做过一些在夜间侦查的事,经脑海里搜索一番后,他很快便得出了一个设想:那似乎是什么群体在露营。
高潜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入住这家客栈时,对周围方位的观察与掌握,他在改行岔道进土坨镇之前就在质疑的那个问题,渐渐又浮现于脑海里。
但高潜没有将这份想法说与岑迟,尽管最先因这个设想而质疑的人正是岑迟。
高潜很快就收回了远远投出窗外的目光,侧头看向岑迟,温言说道:“夜已深了,先生还是早些歇息吧。”
岑迟看样子是不太想躺回床上去的,但他看此时情形,似乎也没有什么事可以拿来打发时间了,便只能依了高潜的劝言,躺回床上。
高潜关好窗户,就要出屋。注意到门口外摆着一把椅子的岑迟又忽然叫住他,劝道:“明天还要赶路,你也早点歇息吧,不用守着我了。”
高潜本意是要守在门外一夜,闻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岑迟又劝道:“白天要面对的事,远比寂夜繁多,你晚上不休息怎么行?说实话,我们这一行向西,路上很多事都得你判断拿主意。我现在就是感觉浑身有些麻木,躺着不动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不能为了些许细节疏忽大局。”
高潜踌躇起来,岑迟则并没有再多劝什么。
过了片刻后,之前犹豫不决的高潜算是自己劝服了自己。神情一缓,对岑迟说道:“我的房间挨在隔壁,先生如果有需求,只管喊一声,我晚上不会睡得太沉。”
岑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高潜吹灭桌上的油灯,出屋去了。
待房门关上。躺在床上的岑迟便坐起身来。目光盯向那已经关上的窗户。
他陷入思索当中,在近乎不存在一丝光线的房间里,他脸上的神情模糊了。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他只像一尊石塑。
……
一夜安睡无梦,醒来时莫叶只觉得这一晚上过去,近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耳畔隐约还有那晴雨时钟最后一次叩击声掠过。莫叶歪头看了一眼窗户,隔着一层白色窗纸。外头的天好像还没亮开。莫叶的生活起居一直很规律,从习惯上来推想,以往她自然醒来时,即便略早一些。天色也不该这么阴沉才对。
“难道是时钟坏掉了?”
心揣这个刚刚睡醒时用还不太清晰的头脑得出的质疑,莫叶披衣下床,推开了窗户。就见天色阴沉,并非因为时辰过早。而是天上乌云密布,昨日晴朗的天空,只过一夜工夫就变化了。
除了小时候有些怕打雷天,莫叶从不会有伤春悲秋的感怀,这或许是因为她受了师父的影响,她不仅对天气的骤然变化没有多少想法,倒还稍稍会看一些云像。
云堆沉厚,怕是要下雨了。莫叶不再在屋里耽搁,推门出屋,准备快些去洗漱。如果等到大雨倾覆而下,室外的一切活动都将变得充满麻烦。
她推门出屋后照例来到白桃的房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唤道:“白桃姐姐……”
连唤几声都不见有人应,莫叶心里觉得奇怪,这几天与白桃相邻居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每天早上白桃几乎都是与自己同时起床,怎么今天她会睡得这么沉?
踌躇了一下,莫叶准备作罢,正要转身独自去井亭那边,她忽然发现被她敲了数下的门自个儿开启了一条缝。
原来这门是虚掩着的。
莫叶本来不想在房间的主人不在时窥探什么,但当她发现门开了的时候,屋内的场景已经映入眼中——床上被褥叠放整齐,而在这个时辰,惯例里本该也是刚刚才起身的白桃却不知已去了何处。
莫叶的心里又是一奇,但她很快收束了心绪,没有太多想法,只认为白桃可能有什么事要早起。将开了一条缝的门拉上,莫叶便向着与厨房相邻的井亭行去。
宋宅有两处井亭,挨近厨房的那处井亭是供宅中所有女仆从洗漱的地方,同时也是洗衣服的位置。
当莫叶来到这处井亭旁时,就看见有两个仆女正在井边打水,莫叶心里再觉奇怪,因为在此之前的几天里,当她早起后约了白桃一起来到这边时,还不会碰上宅中别的什么人。
难道真是自己起迟了?
昨天午后,莫叶与叶诺诺一同去买票后回来,她就从阮洛那儿得知,她将拥有一处小书房。因为这事儿,心情无比喜悦的莫叶整个下午,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那间白桃主持收拾出的屋子里,整理王哲送给她的书册,连管顾阮洛那边的事都只是隔一会儿才会去看一眼。
可尽管如此,莫叶也没有因为欣喜就在书房里通宵达旦,天色暗下去时,她就很准时的回房歇了,不该会导致早上迟起才是。
迟疑了一下,莫叶暂时放下这份疑惑,而在问过那两个仆女后,她才知道,白桃也是刚刚从这儿离开。
匆忙洗漱完,也来不及细梳花鬓,莫叶像以前在邢家村时那样,用一根发带将头发拢到一起,然后就朝阮洛的房间急步而去。
但等她来到阮洛的房间,发现他竟也不在。诧异之余她又询问了正在打扫房间的仆人,才知道自己很不凑巧的又与阮洛擦肩而过。就在她到这里之前,阮洛刚刚离开,似乎是要外出去什么地方。
莫叶又急忙往大门那边走,想到阮洛要出门,她又加快脚步。最后干脆是一溜小跑过去。当大门口映入视线中,莫叶就看见大门外停着马车,门口站着白桃和另一个丫鬟,目送阮洛上车。
“阮大哥!”莫叶还没跑近,就连忙喊了一声。
正欲抬脚登车的阮洛闻声转过身来。
莫叶直接从宅内跑到了阮洛跟前,不待阮洛开口,她紧接着又问道:“你去哪里?”
阮洛有些不明白莫叶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微怔之后才道:“昨天我与金老板约好了。今早去他那儿找几本账簿。”
帮金老板清理坏账的事,是阮洛刚刚回京时就答应下来的。这事儿一半算是帮友人一个忙,同时也等于对阮洛今后打理宋家产业之前的一个专业预热。这件事情本身算是阮洛理所当然要做的。
然而莫叶在喘匀一口气后就又急着问道:“时辰尚早,你吃早饭了吗?不会忘记了吧?”
阮洛闻言明白过来,不禁失笑,心中想道:这姑娘还真称职。表面上他则温言解释道:“金老板白天有事缠身。只有早上有片刻的闲暇,我去去就回。”
见莫叶直接从宅里跑了出来。直至阮洛跟前,原本候在大宅门旁的白桃也已经走近过来。听了阮洛对莫叶解释的话,她也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啊莫叶妹妹,此事是姐姐疏漏了。昨天我见你醉心颇为伤神,试想晚上你一定睡得很沉,而今天阮大哥要赶早出门。但不会去很久就会回来了,所以早起时我没有去打搅你。”
莫叶看了看阮洛。又看了看白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阮洛忽然说道:“莫叶,你跟着一起来吧。”
莫叶闻言一愣,不待她开口,阮洛就对白桃吩咐道:“童生应该是怎样的装束,白桃你帮她改扮一下。我与金老板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你要快一点办好。”
事态的转折有些太过突然,白桃先是目色滞了滞,然后才点头应诺,带着同样感觉意外的莫叶回宅子里去了。
阮洛坐在马车里等,坐在车门口的杨陈忍不住问他:“难不成王公子那日的戏言真要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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