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锦花香（2 / 2）

菀第一个反应便是珍贵异常的红麝香珠，十八颗珠子匀称发亮，她清楚记得王爷手中曾有这么一串红麝香珠，她曾见过他终年佩戴在手腕之中。小时候她不懂曾偷偷取来把玩，事后被王爷狠狠抽打她的小屁股，王爷恶狠狠地说此物能致人绝育。

荣贵嫔的娘家不是很显赫殷实，此等珍贵异常的东西自不会出自她娘家之手，或许是皇后赏赐的也不奇怪。只是平日不甚见她佩戴，也许今日是为了撑场面而戴上。只是这香味儿重，荣贵嫔怎会嗅不出来？

『荣贵嫔娘娘吉祥。』菀有心为福贵人打破僵局，荣贵嫔由于华贵嫔晋封为华妃一事耿耿于怀，说话也是尽显得刻薄。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皇上为了拉拢卡尔山而牺牲了她的妃位。

『哦，这不是皇上的心肝儿懿嫔么？但凡本宫不欢喜的人，懿嫔总爱去弊帚自珍，处处要与本宫作对。』荣贵嫔对于菀的崛起颇有微词。

『唉，这便是人家的好本领，没了个孩子换了一个九嫔之为，值得很呢。』贤妃穿着水仙花宁绸，头上的五尾展翅凤凰闪闪生辉，凤凰口中衔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汉白玉水滴状珠子，刚好停在眉额头之中，显得雍荣华贵。

『你又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跟在贤妃身后的华妃忍不住出言相劝。

『本宫是四妃之首，这儿几时轮到你作声？！』贤妃恶狠狠地扭头喝住华妃，『你的妃位不过是占用了她人的，本宫若是你就会夹着狐狸尾巴做人。』

华妃的脸上被贤妃涮得一阵红一阵白，荣贵嫔闻言更是气得怒火中烧。『话也不能这样说，孩子挂不住怎能怪罪到别人的头上呢。』

『难得二位娘娘如此操心，若是不清状况之人，怕是会怀疑二位居心叵测。』菀不怒反笑地讥讽回去。荣贵嫔此人最沉不住气，多年来她一直久居六贵嫔之首，眼看后来居上的人日益增多，她又怎会不害怕。

『哟，懿嫔妹妹不会是没了孩子，人也变得尖酸刻薄了。』贤妃微微一愣，没想到昔日不爱抬杠的她会顶撞她，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顶回去。

『你说谁居心叵测？！』荣贵嫔厉声尖叫着，她气愤地指着华妃的鼻尖厉声叫骂：『还有你！昔日还在本宫之下，如今不过是水鬼升成王便三分颜色上大红。皇上看重你娘家这才牺牲了本宫的妃位成全你，一直以来都是本宫自持虚长你几岁，才承让你几分薄面。若谈资论辈，你还得尊称本宫一声姐姐。』

『荣贵嫔也虚长朕几岁，那是否朕也得尊称你一声姐姐？！』訾陵一身明黄团龙朝服出现在长廊，他在众人的请安声中疾步走了进来。荣贵嫔语塞，不复刚才的盛世凌人。『朕没了一个孩子也值得你们在此欢天喜地么！』

『臣妾不敢。』荣贵嫔小声回答。

『不敢？！你不过是正四品的贵嫔却以下犯上辱骂正三品妃位，你还有何不敢。』刚才荣贵嫔的话让訾陵心生疑惑，此时除了高无求与内务府的人知晓外，那就只有他这个皇上。高无求伺候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泄漏此消息的自是内务府的人。『荣贵嫔挑拨是非，有违妇德，朕罚你去抄写《女训》一百遍，除每日三个时辰睡眠和用膳外，不得停顿休息。』

『臣妾谢主隆恩。』荣贵嫔伏地跪安，贤妃剜了华妃与菀一眼，只见她一脸娇媚挽着訾陵的手离开。

菀冷漠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到底皇帝还是对荣贵嫔心存愧疚，刚才她也出言顶撞，可他选择视若无睹，那也代表着他对她的愧疚。

『都怪本宫懦弱，还让懿嫔妹妹被荣贵嫔羞辱一番。』华妃忏愧地给菀赔个不是，今天的事儿也许是荣贵嫔积怨已久了。

『华妃娘娘言重了。』想起这个籍籍无名的华妃也是个可怜女子，皇上不见得待她有情有义，晋封不过是拉拢的手段而已。

『适才如你所见，本宫纵然有心帮你也是无能为力。』华妃幽幽地哀叹。

晚上的万寿宴菜肴更是取『福禄寿』吉祥之意，菜肴的数量更是讲求『九九归一』的寓意。热菜十八道，冷菜十八道，汤菜九道，小菜九道，鲜果九道，瓜果、蜜饯果十八道，点心、糕、饼等面食十八道，共计九十九道。其中以七八月才盛产的东北松林红蘑菇尤为珍贵，把红蘑菇与鸡肉粉条煮成一锅香气四溢的汤菜，不仅味道鲜美还对身子有滋补功效。

适逢中秋佳节，皇帝特赐每人一份宫中御制的月饼，八角宫灯上写着各色灯谜，早在万寿宴开席前，宫中的女子早就围在一起猜灯谜。

宴席间各宫妃嫔纷纷展现才艺，福贵人的一曲《广陵散》技惊四座。据《晋书》记载，此曲乃嵇康游玩洛西时，为一古人所赠。

《广陵散》琴曲最早出现的年代大约为东汉后期。在东汉蔡邕的《琴操》里，这次刺杀变成了一则民间故事。在这则故事里，聂政杀的不是韩相，而是韩王。聂政也不是为严仲子而行刺，而是为父报仇。原来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由于不能及时交付而被杀。于是聂政成了遗腹子。长大后聂政在山中遇到了仙人，学会了鼓琴的绝艺。聂政还掌握了异容术，变得无人认识自己。一天聂政在闹市鼓琴，『观者成行，马牛止听』。韩王听说后立即召见了聂政，命聂政当众鼓琴。这时聂政取出琴中藏匿的剑，一举刺杀了韩王，为父亲报了仇。后来伏在聂政尸体上恸哭不止的不是聂荣，而是聂政的母亲。这个故事被蔡邕取名为『聂政刺韩王』。

这个『聂政刺韩王』的故事反而成了《广陵散》的曲情。虽然故事情节与史书的记载有太多出入，但《广陵散》一曲主要表现的内容，如取韩、亡身、含志、烈妇、沉名、投剑等，并未因故事的走样而减色。注1

根据《史记》的记载：政年青侠义，因除害杀人偕母及姊荌避祸齐地，以屠为业。韩大夫严仲子因与韩相侠累廷争结仇，潜逃濮阳，闻政侠名，献巨金为其母庆寿，与政结为好友，求其为己报仇。聂政待母亡故守孝三年后，忆及严仲子知遇之恩，独自一人仗剑入朝都阳翟，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侠累于阶上，继而格杀侠累侍卫数十人。因怕连累与自己面貌相似的姊姊聂荌，遂持剑自破其面，挖眼、剖腹。其姊在韩市寻到弟尸，伏尸痛哭，后撞死在聂政尸前。注2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菀虽暂时摸不清福贵人何以选择这首东汉蔡邕的《广陵散》，其目的除了引起訾陵的注意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太后而设的。福贵人的指法娴熟，此曲该是演练已久之作。

訾陵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很快便被他和煦的虚假笑容给掩盖过去。他似乎也明白福贵人的这曲《广陵散》要表达的是何种目的：聂母伏在聂政尸体上恸哭不止，好一副母子情深的画面。

皇后的脸色说不上有多难看，她对于福贵人的技惊四座颇为焦虑，太后与皇上一脸赞许的神态更是让她心慌。她只得以夹了块丸子进嘴遮掩落寞的神色，她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在皇帝面前弹拨琵琶了。

贤妃一身赭色缎绣八团夔龙纹吉服，头顶点翠五尾凤凰钿子。她今天也兴致勃勃地提起皇后最擅长的琵琶，说起皇后初次的技惊四座比起现在的福贵人更为轰动，这也是当初她被皇帝看中的其中之一的原因。

菀冷眼旁观贤妃绘声绘色的描述，说得动容之处她甚至漱漱流下眼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后宫女子堪比台上热切表演的花旦，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菀暗自发笑，她比起贤妃与皇后果真是显得幼稚，难怪十三王爷说她不够真切。

贤妃哭得鼻红，訾陵掏出自己的明黄金龙纹绢帕示意高无求递给贤妃，这轻轻的一举动，像是重新宣布了贤妃的昭然地位。皇帝连贴身的东西都能赐予她享用，这样的一份恩宠不是谁都能得到。

注1：关于《广陵散》介绍来源于好搜百科

注2：出处《史记·刺客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