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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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公鸡就开始此起彼伏地打着鸣儿,奋力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韩玉娘推枕而起,睡意缱绻地打了个哈欠,转头看看身边还在熟睡中的两个小人儿,伸手给他们掖了掖被角,然后轻轻挪身下床,穿衣梳头,开门去院子里打水。

刚打上来的井水冰凉,微微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

北方的初春,总是难熬,韩玉娘住在怀德村已有五年,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春寒。她本是生在江南小镇,从小顺风顺水的长大,一直长到十岁,才不得已跟随父亲搬到这里。

韩家祖宅的不大,只有三间并排而建,相互贯通的土坯房,外加一个朝南的小院子。韩玉娘带着弟弟妹妹住在西头,父亲韩修文独自一人住在东头,中间的那间用泥墙隔成两室,另开一个门用帘子遮住,西边这侧当作厨房,摆放水缸,堆存粮米,东边那侧是客厅也是饭厅,摆着两张大方桌和四条长板凳,到了天冷的时候,也是父亲教书的地方。

韩玉娘的父亲韩修文是个读书人,也是村里唯一考进县学的秀才,曾经无比风光。他一心想要光宗耀祖,可惜连考三年都觅举不成,最后穷到家徒四壁,无米下炊,不得不放弃仕途这条路。好在,他是个能文识字的读书人,要找个糊口的营生,也不算太难。

求学期间,韩修文结识了不少同命相怜的朋友,靠着朋友的帮忙,他有幸谋得一份给人当师爷的差事,最后,又跟着得到提拔的知县老爷一道去江南的临安上任,一呆就是十年……其间,韩修文攒下不少家底,还娶了一家小户人家的女儿为妻,生儿育女,小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知县老爷因为一桩冤案不小心得罪了知府家的亲戚,结果被人家报复陷害丢了官职。韩修文虽只是个无名师爷,也难免受到上头的连累,最后只能收拾收拾返乡种田。

正所谓祸不单行,在返乡的途中,妻子柳氏因为感染风寒,不幸撒手人寰,只留给他三个儿女。韩修文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回到怀德村,家中的双亲早已不在,身边也没有可以来往的亲戚。他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靠着手头微薄的积蓄和祖上留下的几亩农田,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韩修文有两女一子,长女韩玉娘今年十五岁,次女韩玉环和儿子韩玉郎,乃是一对儿龙凤胎,如今还不满六岁。常言道,长兄为父,长姐为母。自从母亲柳氏病逝,韩玉娘便和父亲一起挑起家中的担子,负责家事,照顾弟妹。

从前在临安,她也是有丫鬟伺候的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现在,衣食住行全都要靠自己打理。一晃五年过去了,不管韩玉娘愿不愿意,都得适应这里的生活。每天晨起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灶房的大水缸蓄满水,然后喂鸡喂羊,生火做饭。

晾干的稻壳,掺和点切碎的白菜帮子撒到鸡圈,不一会儿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趁着鸡不在窝,韩玉娘连忙走过去,伸手从里面摸出三个热乎乎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揣好。这三个鸡蛋是家里每天仅有的荤腥,照例要做成三样儿。一个给父亲摊面饼,一个给妹妹蒸蛋羹,最后一个给弟弟煮粥吃。

伴着阵阵饭香,家里人也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韩玉娘早早备好热水,妹妹玉环拉着玉郎乖乖蹲在木盆前,你一下我一下地给对方洗了脸。他们俩是龙凤胎,模样长得极为相似,看着对方,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两个孩子洗完之后,韩修文也跟着挽起袖子洗了洗,玉环还不会梳头,拿着头绳缠了半天,也没有把辫子扎好,嘟着小嘴道:“爹爹,给环儿扎辫子。”

韩玉郎也跟着学,揪起自己的一缕头发道:“爹爹,我也要扎辫子。”

韩修文闻言皱了皱严肃的脸。他有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皱眉的时候显得更凶,但也只是看起来凶而已。

韩修文把女儿玉环拉到身前,自己坐到板凳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仔细的盯着手心儿那把软乎乎的头发,聚精会神地摆弄了起来,脸上认真的神情如临大敌一般。

韩玉郎见爹爹不理他,就自己给自己梳,把头发扎成冲天的小辫,结果被韩玉娘弹了脑门儿:“不许胡闹,吃饭了。”

听见“吃饭”二字,韩玉郎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笑眯成了一条缝儿:“我要吃饭。”说完,就咚咚跑向了饭桌。

韩玉娘追了过去,给他重新拢好发髻,跟着又洗了洗手,把早饭端了上来。四个苞米面贴饼和两张鸡蛋烙饼,一碗甜水蛋羹,一锅鸡蛋白米粥,外加一小碟黄金色的萝卜干和黑乎乎的酱黄豆,整整齐齐地摆满方桌。早饭是很重要的,吃的不饱,一天都没力气干活。

一家四口坐好吃饭,不论大人小孩,吃相都是斯斯文文。

食不言寝不语,是韩家的规矩。

吃过了饭,韩玉娘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准备要去地里干活。她才背上竹篓,玉环和玉郎就一左一右扯住她的衣角,仰头眼巴巴地瞧着她。

韩玉娘低头一笑,望住两个小人儿道:“姐姐要去干活了。”

“玉环要和姐姐一起去。”

“玉郎也要去。”

他们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姐姐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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