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正气(1 / 2)
浩然正气
她道:“掌柜的,我家这些甜菜,一斤都是可以卖四文多的,可我知道你们有行内规矩,我就一文一斤给你,你看好了去拉货,我要现款,不赊账的。”这就是一些作坊垄断的规矩,在他生意覆盖范围内,甜菜虽然可以三四文一斤,可他就是要一文一斤,不卖给他你就自己留着,烂了白瞎了,只能给他。这还是少,如果送的人多,那他更赚钱了。他说一文四斤,你也没办法,不卖就拉回去。可能远一些地方贵点,你也不能为了一车甜菜跑去州里,何况那里说不定还有另外的情况呢。所以,这里卖粮食,有时候价格反映的不是价值也不是真正的需求。
那掌柜的笑道:“中,我姓杨,我们东家也姓杨。你叫我杨掌柜好了。”
秀瑶当然知道他姓杨,早打听好了的,她就是故意不叫的,杨家其实也是冯家的亲戚,这糖坊说白了还是冯家的。见他自报家门,她也自我介绍,又介绍爹给他认识。然后他们把骡车赶到后院,将甜菜卸下来,杨掌柜让人过称,然后付了钱给秀瑶,一共是两吊钱左右。
杨掌柜还多给了秀瑶两百文,说是送给她买糖吃的,秀瑶当然毫不客气地收下,这本来就该是她的钱。
拿了钱,秀瑶就去前面铺子里看,想买点糖回去。普通的糖尤其是家里常用的那些饴糖之类的黑红色糖,很便宜。但是若是成色稍微好点的红糖和白糖,却贵许多,尤其是白糖,越发细腻洁白的糖,越贵,有的几乎要六七十文一斤,差不多的白糖就要四五十文,比肉还贵!这里的肉一般也就三十文左右的。
她看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一个买纯白色糖的,估计普通人不会随便买回家去用。富人人家,也不会拎着个糖罐过来零卖,都是成批往家送的。
她感慨道:“杨掌柜,你们太赚钱了,一文钱收一斤甜菜,只怕比你们自己种都便宜,我们雇人收还得花钱呢。”
杨掌柜却谦虚地笑道:“那我们一斤也就出不到二两糖,总归也要有点余头的。这两天没有人往我们这里送了,否则你一文四斤我都不敢收呢。”
秀瑶道了谢,买了两斤白糖,又问他瓜子的行情。
杨掌柜给她出主意:“你们不妨送到炒货铺子去,他们都乐意要的。平日里跟油坊买,有时候也下乡收,不过总归是没那么多时间和人手,多半时候也就从油坊买的。你要是送油坊去的话,呵呵,那就要便宜很多。你在集上买的话要八文多一斤,你去卖也就是三四文左右。”
秀瑶笑道:“跟甜菜一样。”
杨掌柜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行业规矩。”
秀瑶点点头,“多谢杨大叔,我们懂,我们去炒货店看看。”说着她就告辞和爹出去,她怕骡车引人注目,她就让爹看着车,她去炒货铺子问。
秦大福原本觉得应该自己去,但是看秀瑶和杨掌柜的谈生意,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看骡车的好。
秀瑶先去了炒货铺子,那是大又香炒货铺,老板姓张,是一家子人,主事的是老张头。秀瑶跟他问了好,直接开门见山道:“张爷爷,我知道你们家瓜子是从油坊进,我家有些瓜子,我们都挑过,拿了实诚的来卖。不想送到油坊被压价,不如来跟你们打个商量,我让一让,你们也赚一些,比从油坊买便宜得多。你觉得如何?”
老张头平日也让儿子下乡收的,另外也有人来送,不过都是几十斤的送,他基本也都收的。见秀瑶问,他道:“要的,小姑娘,你家人在哪里?有多少斤。”
秀瑶笑道:“张爷爷,咱们先说说价钱吧。我送给油坊四文,自己卖可以十文,你去油坊买就要八文,这样,我六文卖给你,你看如何?”
老张头问:“小姑娘好账头,你家多少斤?”
秀瑶回:“一千斤左右。”
老张头惊讶地看着她:“那么多,我们怕一下子要不了。”
秀瑶:“没关系呀,我可以去问问别家的。”县城里最大的油坊可能一座,可炒货铺子到处都是,乡下都多得很,去集上卖的好几家呢。
不过秀瑶是想一家都买下来,哪怕他们自己做二次批发呢,她可不想自己每次都收几千斤然后一批批地卖。
老张头有点犹豫,秀瑶就笑起来:“张爷爷,我打听你是这里最大的炒货铺子呢,那些小铺子,要是从油坊买瓜子,肯定吃不消,你为什么不卖给他们呢?我给你六文,你给他们七文,你还赚呢。他们去油坊买可要八九文呢。”
老张头却摇头:“他们生意小,很多人都在乡下收了。”其实他本身就在做小额批发的,和冯家的点心铺子也在竞争,不过他自然不想多说的。
秀瑶笑着点破他:“有的是呢,不过乡下也不是很多人种这个的,毕竟卖起来麻烦,不像粮食那样到处都有人收。人家就算种了,也多半自己家用了呢,他们要想收了常年卖那也没的。”
老张头看她说得头头是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被她看穿一样,不禁笑起来,也不那么严肃了:“行,那我看看货。”
秀瑶就领着他去看骡车上的瓜子,老张头看赶车的是大人,谈生意的却是孩子,不禁笑问:“这位老弟,你闺女呀?”
秦大福点点头,“你看看,俺们这瓜子,可实诚呢。俺们用风车扬过的。”
扒拉下来晒干,秀瑶就去借了风车扇过,将秕子都扇跑,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实诚的,童叟无欺。
老张头一连抓了几把,尝了几个,发现都是很饱满的颗粒,赞许地颔首:“的确是好货色,我们都要了。”肥县是济南府大县(剧情需要),县城里人口密集,百姓富足,老张头炒货铺子,生意还是不错的。
秀瑶欢喜道:“好嘞,爹,咱们给张爷爷赶过去。”
秦大福和秀瑶把瓜子运到铺子后院,卸下来,过了秤,一千斤多一点,一共是六吊钱,给了两吊钱,四两银子。炒货店做零碎生意,喜欢零钱,不过他也知道乡下人一般也喜欢拿铜钱,所以没有都给银子。
秀瑶家原本有两千斤的,她就拉了一千斤,因为两千斤太多,如果一下子出手,人家就要趁机压价。
还是像甜菜那样,如果自己家种了自己家用,自然是好的,若是种太多,那就要出手,零售的话卖烂了也卖不掉,那就必须出手给油坊,可油坊自己有契约田,若是别人卖给他,他就要压价。若是卖得人多,那价格就更低,这也是多少年下来的一个惯例了,所以导致现在除非自己家用,不会有人大面积种这种经济作物。毕竟虽然可以赚钱,可收入不保障,朝廷不要,奸商们就要做地压价,老农们守着货物卖不掉干着急,最后弄得焦头烂额,所以索性就不种。秀瑶也算是捡了一个便宜,若是年年种,别人看见赚了钱,也跟着学样,那就会导致一种恶果,都被压价,便宜了收货的人。
因为要是太多,就算是一文钱十斤,他们也不会来收的。毕竟瓜子太多,榨油速度有限,而且若是油多了,价格也要便宜,否则卖不掉。这样算下来,还不如保持油价甚至让油价上涨来的划算。商人永远是以利益为第一位的,绝对不会接济谁,更不会拯救谁。
卖了自己家的货,秀瑶和秦大福就在王老大那里等同村粜粮食的人。这时候卖粮食的人多,姥爷家也跟着收不少,不过毕竟是小本生意,吃不下那么多。所以大部分村民还是要来城里粜给粮店、酒坊、醋坊他们的。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们来,秀瑶让秦大福看着车——主要是钱,她去粮店看看。
城里的粮店是冯家的,现在正好丰收,不少人赶着大车来粜粮食,粮店后院大门外的街上,排着长长的车队。秀瑶看一群人聚集在那里,议论着什么,她听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说,“娘的,又降价了,晌午还是六百一石,现在就五百了。”
“是呀,我早就来了,在那里排着呢,结果还没轮到就降价了。他娘的,不卖了,不卖了。”
他婆娘道:“不卖了,咱们哪里换钱?大小子的聘礼去哪里掏腾?”农家除了粮食就是家里两头猪一栏鸡,想要换钱了就是粜粮食、卖猪、卖鸡,可现在猪还没长肥,五个月了也才七八十斤,怎么也得到年底一百多斤再卖。
那人懊恼了一声,“嗨,真是逼死人!”
这时候秀瑶看到了熟人,是村里的秦姓青年,叫秦德才,当初也是跳下河救她的青年之一。她跑过去招呼了一声。两人说了句话就在那里等,一会儿就轮到他了。
秀瑶就去前面看粜粮食的,在那边看了一眼,她回去对秦德才道:“哥,你别卖了。”
秦德才叹道:“我知道,他们趁机压价,太可恨了。今年明明丰收,反而便宜,少赚钱。”他也分了家,媳妇生孩子难产,如今病着需要钱看病,家里没钱只能粜粮食。正好轮到他了,虽然降了价,可他也狠了狠心卖,如果不卖,没有钱还是没辙。
秀瑶还是劝他别卖了,她看见那伙计旁边的石,分明比实际的石大了很多。虽然做的巧妙,可能是地底下有机关,可她因为周海泉家的斛子,特意研究过。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却也让她对古代这些量器好好研究了研究,能看个八九不离十的。
乡下普通人家里一般是没有大秤和石、斛子之类的量器,要卖粮食了都是直接拉到粮店来。粮店的门口竖着官府的大牌子,务必要求称量准确,不许私造器具,违者没收、处罚、杖责,严重的会流刑。而且每年两次,县衙都派人到各村、各店去校准斛子等器具,若是发现不准的或者私造的,都会给与严惩。
所以大家都相信,这里的斛子是准确的。
秀瑶自然不敢明说,这可是在外面,她算什么,不过又不忍心秦德才被骗。他家里也不富裕,妻子还生病,要是被骗了去,那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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