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成长在城市里的孩子到了森林里总有足够多的惊喜等待着他。宋嘉一路上大呼小叫,每次都要拖着陈川让他看自己的新发现,让陈川疲累无比,也忘了要早点回去的事情。于是等到发现的时候,天色暗下来,天空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薄蓝,而阳光失去了威力,空气依然燥热,不过不知从何而来的凉爽的风为他们送来一个讯息:很快,因为地球自转而引起的日夜交替,就要开始了。
林木投下纠结的暗影,不知名的鸟叫声此刻只让人听了心里发毛。宋嘉咽了口唾沫,他终于开始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小声地叫起了陈川的名字:“陈川,陈川,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啦?”
陈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才发现!?”说着拉着宋嘉往回走。
宋嘉环顾着黑暗幽深的树林,忽然害怕起来:“我们千万别迷路啊……”
陈川现在烦得要死,现在听到这句话,简直恨不得堵上他的嘴。他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数落他:“你才知道啊!?”又伸手握住宋嘉的手腕,拉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走,陈川最后终于说:“早叫你回去你不听!”
宋嘉难得乖乖的听训,天黑得比这个在城市中长大的少年想象得快太多。在这种时候,陈川还在他的身边,哪怕是他唯一的同伴,这个事实也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走了半天,“会不会迷路啊?”宋嘉吞吞吐吐气势微弱的问陈川。
仰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陈川做出了判断,他摇摇头,说:“不会,我们基本上就是走的直线,虽然天黑了点,不过一直往回走,没多久就能回去。”
宋嘉一听没有迷路的危险高兴了,这家伙属于见点阳光就灿烂的人,老话讲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时间也忘了还在树林子里,以为脚底下的小土路都跟他家水泥打底柏油铺面的大马路一样平整,净顾着和走在前面的陈川哇啦哇啦说话,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就往前面栽了过去。
陈川走在前面毫无知觉,直到听到宋嘉哎哟一声才下意识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宋嘉直直的冲他撞了过来,他只来得及接住宋嘉就一个踉跄被狠狠压在地上,压得他瞬间眼前一黑,只觉得从四肢到身体没有哪里是不疼的。
底下有个肉垫子宋嘉受到的冲击就没多大,等他反应过来才发觉大事不好,陈川个子比他矮大半个头,这一压天晓得会压出什么不好。他赶紧从陈川身上爬起来,一迭声叫:“陈川,陈川!陈川!”
陈川摔得七荤八素,耳朵边上又是宋嘉大嗓门的聒噪,脑门只觉得一阵胀痛,他吸了口气大喊一声:“我还没死!”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憋着气吼了一句。
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
宋嘉灰头土脸老老实实的把陈川扶起来,又围着陈川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定陈川没有因为这场无妄之灾而受伤,这才终于安分下来。他吭哧吭哧半天才总算憋出一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陈川一边呲牙咧嘴地揉腰,一边在心里说,我就是怕了你的不是故意。
两个少年终于安静下来,宋嘉意识到林子里又暗了几分,看着幽深的森林,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伸手扯了扯陈川的衣角——他现在不太敢碰陈川——不安地小声开口:“我们,真的没有迷路吧?”
“现在知道害怕,刚才我叫你和赵默他们一起回去你怎么不听?”憋屈了半天,陈川终于发火了,只是本性里终究是个温吞的慢性子,也讲不来什么狠话,哪怕是土话里骂人的脏话他平时最多私下自己说说,最后陈川只好一个劲反复强调说:“我刚才就说要一起回去……”
宋嘉没吭声,只是老老实实地扶着陈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他还算聪明,知道现在如果把陈川彻底惹毛没有半点好处。
森林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不,这并不是万籁俱寂,少年们仍然可以听到风从枝叶间梭巡流连的声音,听到不知名的鸟叫和虫鸣,听到草叶悉索,猜测是否有松鼠从头顶跑过。
山间的夜风带着温柔的凉意,宋嘉很快就将刚才的事抛到脑后——的确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事情——他好奇地侧着头,聆听杂乱的虫鸣,然后兴奋地告诉陈川刚才那是知了,甚至还有蟋蟀,而陈川大多数时间里只是敷衍地不断点头,他还是挂心着天黑的事,更加担心的是他们的未归被管理者们发现。
“啊……”
宋嘉发出一声犹如叹息般的声音。
陈川抬起头,他也像朋友那样大声地叹了一口——这里是一个不大的缺口,树木稀疏,开阔疏朗,有着最好的景色,就好像是专门在此等候少年的光临。晚霞将天地的边缘烧得一片通红,而夕阳还在大地的边缘沉浮,就好像在下一个瞬间它还能奋力跃起,但群星的身影已渐渐透出夜色的薄纱,黑夜将临,光明将逝。
他们默不作声地看了几分钟,然后齐齐回头向暂居的木屋走去,在接下来的回程中,没有人说话,直到最终回到木屋为止。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向那个挂在墙上的石英钟,赵默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并且默默催眠:在他再次看向挂钟之前,那两个迟迟未归的家伙就回来了。
方平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很大以至于把自己吓着了。他使劲扣弄着座椅扶手上海绵垫的一个破洞,压根没有意识到他的行为已经把这个原本只有指甲壳大小的洞口扩大到了小半个手掌大,当然,哪怕他意识到了,也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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