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是非对错（上）（1 / 2）

跌落的火把，四散的尸体，构成这片诡异的场地。

晁冲被砍的差点断掉的右手臂已经结疤了，腹中贯穿的伤口也基本闭合。第一次面临生死险境，晁冲这才发现自己的金手指是多么的强力。

只要不被秒杀，自己就是不死之身。

存活的只剩下晁冲、小女孩和申屠烈三人。晁冲拉着小女孩走近申屠烈。

小女孩有些恐惧的看着满身鲜血的申屠烈，不敢靠近。

晁冲对申屠烈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才是亲生父女。”

小女孩向晁冲背后躲了躲，不敢看向申屠烈。

申屠烈看到小女孩安然无恙，欣慰道：“不错。是我的孩儿。但是她母亲生前却没有告诉过她，所以对我非常陌生。”

晁冲道：“那么问题来了，我该拿你们父女两个怎么办呢？你来给我答案！”

申屠烈跪坐在地，无法移动，有些不解道：“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什么都无能为力，少侠何必再问我意见。只求少侠帮我照顾女儿，在下就算是死去，也可以向她母亲有个交代了。在此拜谢！”

晁冲冷哼一声道：“愚蠢！我又凭什么为你照顾女儿？别忘了，你我刚才还在拼死搏杀，我身上的伤也是拜你所赐。”

“这……”申屠烈眉头紧皱，为了女儿性命，他低声下气道：“我们原本只是误会……”

“误不误会你说了不算。”

“那你想要怎样？”申屠烈自诩英雄，但是到了英雄末路，也只能委曲求全。

晁冲没有理会他，蹲下去扶着小女孩的肩头，问道：“不要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已经从刚才杀人的恐惧中清醒过来，相比于一般的小孩，也算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大了。她面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青年有些天然的恐惧，见他发问，哆嗦着回答道：“我…我姓梁，单名一个静字。我爹是大官，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晁冲努力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微笑，道：“不要怕，我其实是个好人……”

“是……”小女孩拼命的点头，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笑起来，反而更恐怖了，千万不要惹恼他才好。

晁冲自以为和蔼的继续道：“刚才你已经为母亲报了仇。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但是真正害你母亲的就是那个你口中的爹爹，梁中书。他不是你的亲生爹爹。”

“什么叫亲生爹爹？”小女孩不解道。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困难，如果晁冲从生理学，遗传学等多方面阐释，其实也能讲个大概。但是估计没人听得懂。

所以晁冲只好说道：“亲生爹爹的意思，就是给你生命，和你身上流着一样血脉的人。是个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人。城池里那个大官梁中书不是你的亲生爹爹，他是你的仇人。你的亲生爹爹就在这里！”

小女孩听得一头雾水，大名府的爹爹有众多子女，小女孩十年来也没见过他几面，根本没什么印象。自己在府中被其他小孩欺负的时候，也没见这个爹爹出面帮助她，所以也没什么感情。

刚才晁冲那句“是个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人”她听懂了。于是她满怀期待的问道：“我…我的亲生爹爹就是你吗？”

如果有这样一个厉害的爹爹，自己也不怕被人欺负了，这个杀人恶魔虽然很坏，但是一定不会伤害我吧。

晁冲一时无语，自己明明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有十岁的女儿呢，于是一指申屠烈道：“呃…不是，那个人才是你的亲生爹爹！”

“不要，他好丑！”小女孩有些失望，撇了撇嘴道。

申屠烈披头散发的头陀打扮，再加上浑身是伤的跪在地上，样子确实好丑。

晁冲呵呵一笑，对申屠烈道：“刚才你女儿说你好丑，你作何感想？”

申屠烈长叹道：“当年，我和萱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后来我向她表明心意，她点头同意，让我欣喜若狂，便准备好好攒钱像她家提亲。谁知那梁世杰上任途中，路过我们村庄，看上了萱妹，后来便利用权势强迫取为小妾。她的父母为此而死，我也被打成半死。后来我历尽千辛万苦，到达少林，学习武艺，十年来，无论刮风下雨勤奋练习。师傅苦智禅师说我尘缘未了，准许我下山修行。谁知……”

申屠烈双手筋脉被断，只能用双臂颤抖着，轻轻的抱起那妇人的头颅，呜咽不能言语。

晁冲道：“好了，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我又凭什么为你照顾女儿？你又拿什么来回报我？”

申屠烈叹道：“我身无长物，命不久矣。师父说过，万事皆有缘。或许遇上你正是我的缘分，如今萱妹已死，我已无心再活。唯有这孩子放心不下，而今遇到少侠，可能正是孩子的缘分。”

晁冲哼道：“就算是有缘，让我替你照顾女儿，也要付出代价。”

申屠烈道：“我一无所有，但有少侠需要的，尽管来取！”

晁冲追问道：“你真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申屠烈坚定道：“是！”

“那好，我要你的命！”

“尽管拿去！”

晁冲扭头对小女孩道：“看到了吗？这个人虽然丑，但是他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只有亲生爹爹才会为了自己的子女付出一切。在他临死前，你愿意喊他一声爹爹吗？”

小女孩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向申屠烈问道：“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去死？”

申屠烈凄惨一笑道：“我愿意！”

“如果我被欺负，你愿意替我撑腰么？”

“我愿意！”

“如果我想吃好吃的，你愿意为我买么？”

“我愿意！”

“如果我生病了，你愿意一直陪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么？”

“我愿意！”

……

“爹爹！”

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下击打在申屠烈内心的最柔软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多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声。

晁冲叹了口气，道：“好了，申屠烈，该你践行诺言的时候了。发誓吧，你的命从此属于我晁冲！”

申屠烈确实硬气，点头道：“我对天发誓，从此这条命属于晁冲少侠，若违此誓，魂飞魄散！虽然不知道你要我这条将死的命有什么用处，但是我发誓了，也请你遵守自己的诺言，将静儿抚养长大。”

申屠烈说完，把眼一闭，努力昂起头，刚刚和女儿相认，心中对生命有着无限的眷恋。但是，如果要在自己和女儿之间做出选择，他毫不犹豫的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言道：“动手吧，皱一下眉头，算不得好汉！”

晁冲靠近申屠烈道：“既然你的命已经属于我，若让你轻易死掉，岂不浪费。”说完将申屠烈身上的弩箭拔掉。

申屠烈忍住疼痛，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晁冲将手指按在申屠烈双手冒血的手腕处，心中默念“等价交换”。申屠烈的生命值快速的恢复起来，手腕筋脉奇迹般的连接，鲜血止留，伤口开始愈合。

晁冲又如法炮制的摁向他被弩箭射穿的双腿，暖流进入申屠烈体内，晁冲的手臂伤口却突然爆裂，鲜血流出。随着申屠烈身上伤口的愈合，晁冲的手臂肌肉不断的断裂。

以自身的生命力恢复他人，自己生命力减少，被压制的伤势，自然再次复发。

可惜了，如此神技，或不能无限使用。

晁冲有些疲惫的一笑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父女已经相认，你的命又属于我。将女儿养大成人这个重任，还是你亲力亲为的比较好！”

申屠烈被晁冲这种神奇的手段惊呆了，虽然他知道少林寺中的有道高僧拥有神奇的本领，龙虎山的张天师、五台山的智真长老、大名府的罗真人都是当今奇人，万中无一。可是这种万中无一的奇人竟然被自己遇到了，这个少年难道其实是游戏人间的神仙高人？难道这是上天安排给自己的缘分？

申屠烈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不自觉流了下来：“谢谢，谢谢，我早该想到，你一直在撮合我们父女相认。我却还在误会你，对不起，对不起！”

申屠烈的两只手腕和双腿的伤势已经止住，看到晁冲右臂肌肉断裂，鲜血不断，想到这是为了拯救自己受的伤，更是过意不过，急忙撕下一片行者袍，为晁冲包扎。

申屠烈郑重一拜道：“我申屠烈言出必行。从此，我就是您的家奴，在此拜见主人！”

晁冲伸手将他扶起道：“不必多礼。我现在道行不够深厚，还无法一下让你复原。剩下的伤势，需要你慢慢调养！”

申屠烈再拜道：“主人厚赐，吾感恩肺腑，岂能不知足。”在申屠烈想来，晁冲即便不是神仙中人，也应是神仙弟子，跟随这样的人物，也不辱没自己，所以越发恭敬。

晁冲自然也不会说破自己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奇人异士。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恢复自己的伤势，刚才为了救治重伤的申屠烈，自己的伤势又复发了，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

晁冲看了一眼周围的尸体道：“这里太过显眼，那些离开的白衣人，不久后必然再次纠结一大批人来搜寻此处。我们要赶紧离开。”

晁冲捡起压日宝刀、双手百辟刀、两把镔铁戒刀，挂在马上，申屠烈也挣扎着站起，揽着小女孩，摸黑寻找安全处所。

一夜无话。

在安全处躲避了一夜，晁冲身上的伤势完全恢复，通过自己的“等价交换”，申屠烈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腊月已经进入了最后几天，晁冲归心似箭。但是申屠烈不会骑马，还有一个十岁的孩子需要照顾，为了尽快回到东溪村，晁冲雇了一辆马车。给小女孩买了许多蜜饯糕点，三人坐在马车车厢内一路向郓城而去。

在车厢内，晁冲抽出自己的双手百辟刀，找出一块布，轻轻的擦拭刀身，神情专注，却微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对头陀申屠烈道：“你有朋友吗？”

申屠烈沉默了，朋友吗？自己在进入少林寺前的那些村中伙伴如今跟自己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们或者正在田间地头耕种，或者正在茶楼酒肆跑堂，或者寄身大户人家做庄客帮闲。他们已经不能与自己并肩同行，只能算是发小故交，却已经不能称为朋友了。

从少林寺出来之后，自己也行走江湖将近一年，杀人无数，谈得来的人却寥寥无几。

还有谁能是自己的朋友呢？还有谁够资格成为自己的朋友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寺中的师兄弟们算吗？”

晁冲点头道：“算吧。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一起遇到困难、挫折、危险，你会将你的朋友放弃吗？或者说，当遇到困难、挫折、危险时，你的朋友却离你而去，你会怎么想呢？”

申屠烈道：“我不会放弃我的朋友，若是被朋友放弃，我会感觉很伤心。”

“是啊，很伤心呢，我竟然在战斗中两次将你松手，你心中一定也很难受吧。”晁冲擦拭着刀身，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