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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扶起他,虽心中千万个不满,面上却是绝不露一丝一毫儿,因笑道:“小王也时常想你得很,回回询问令尊,道是你正在家中苦读。小王思来想去,竟是不敢打扰,唯恐惊了你的书兴,少不得令尊要唯我是问。”
宝玉尴尬地笑了笑,想起袭人的嘱咐,又把那番“读什么书?我不做那经济人”的言辞在舌尖滚了滚方咽了去,见贾环静坐一旁,神色极静,更是颇不自在,讪然道:“环儿也在?太太倒是时常念叨着,你也合该回府看看,好叫林妹妹也同来,姊妹们并我都有十分的话要与她讲。”
贾环扯了扯嘴角,眼里有火,分明是强装着客气:“劳烦太太惦记,如今姐姐身份不比往日,纵然是外祖母家,也不可这等随意往来,还望宝哥哥见谅则个罢。”
宝玉只当是林海升官黛玉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倒并不曾往别处想,又觉得这弟弟果然不是与自己相投的,一心一意的都是仕途经济、世俗礼教,林妹妹镇日里与她一起,定是无趣得很了,少不得自己个儿要寻由头见她一见。
他这边自顾自地定了计,竟不知倒要为黛玉惹出一桩天大的祸事来。水溶又笑着请他点戏,未免有些飘飘然,因将宝钗那番相关《寄生草》的言辞拿出来说将,末了再三点名是家中姐姐原创,他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众人只当他谦虚醇厚,又不愿与他争辩,想必皆是十分明白此人的疯性,故而敷衍应了,心中不免暗道毕竟是贾环的生生兄弟,弟弟搏了解元,这哥哥于杂学竟也是颇有建树的。
一时又感慨贾家果然如日中天、那贾政又如何教子有方不提。
宝玉自然看不出此等人情顾虑,那戏开场,热热闹闹地摆了一台,青衣水袖的女孩儿们颦颦婷婷,正如春花渐欲迷人眼,他看到兴处,更取了玉箸在杯沿上敲敲打打,哼唧出一段婉转哀柔来,说不得竟是入戏十分。
至于那心思玲珑的贾环并水溶、奚清流,则是抱了许多看好戏的心思,如今木石前盟早已掰扯得全无形状,今儿这一段传出去,却要瞧瞧那金玉良缘可是如传闻中的稳妥坚定了!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那唱词方出,台子上一粉衣高挑的身形儿乃回转过来,云裳霓练,碧萝缠卷,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两瓣欲语未欲红菱唇,竟仿佛直勾勾牵住三魂七魄,好不叫人动情落泪!
宝玉看得眼睛都直了,贾环却未免皱了皱眉,低声道:“这扮杜丽娘的是何许人也?”
水溶看了那拈着手指作悲戚状的戏角儿,以手遮唇道:“便是他们的当家小旦了,诨名蒋玉菡,大家伙儿具称为琪官的。生的妩媚温柔,性情颇有几分机智,也是个妙人儿,闻听最近可是被我那不着调儿的五皇兄追得紧。”
兜兜转转竟是在这儿遇着了,贾环眼底略略有丝暗光,这蒋玉菡在红楼梦中算不得个人物,却也与贾宝玉息息相关。少年摸了摸唇角,悄掩了那一丝弧度,这蒋玉菡,用好了,却也是趁手得很罢!
方歇了点下的几出折子,水溶府上手脚快的婆子小厮已抬着圆桌上来,各式菜肴如流水一般,盛在白边儿青花盘子里精巧绝伦,梳着双环髻着一色紫色芙蓉裙的婢女们挑起了印有团菊图样的方缎宫灯,玫瑰色的脸儿,萤火色的灯,十足声色犬马,夺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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