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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在林黛玉平淡的描述并紫鹃时不时的插口中理顺了京中复杂而凶残的亲缘关系图,贾环转了转手中茶盏,只觉莫名忧伤。得亏这时代人还不知道近亲结婚的弊处呢,这一竿子打下去净是亲戚了,万一是未出五服的,那祖国未来花朵们的前景可实在堪忧了。

林墨玉领着黄博文一行人在梅林里坐下了,那儿有处颇具和风的长廊式建筑,上好的圆杉木浸了桐油修筑的,里头空间敞亮,竹制芙蓉簟上铺着厚实的毛皮子又通了地龙,便是赤脚也觉不出凉来。

林家父女算得上疙瘩人,没毛病就爱吟风赏月,贾环却是因为惫懒,冬天到了哪儿都不愿挪窝,更是稀罕有一处能尽他打滚酣睡的,三人一合计,便修了这座拘香馆。等到日后有了条件,贾环甚至打算将木板拆去一面儿,通通装上落地透彻的玻璃,趴在毯子上一边吃火锅一边看景儿什么的,实在是太颓废太美好了!

原因主子喜爱,拘香馆里一应齐备的日日都换,小厮丫鬟等的也比照一个院子的份例安排妥当,此时见了客,虽心里不甘愿,却到底不能落了林府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服侍,把那人五人六喝三吆四的林墨玉美得不行。

拘香馆结构奇异,两面木墙皆能如纸窗一般向上抬起,为了定制固定的轴承与滑轮,林如海拎着贾环给的图纸可没少和几个工部退下来的老梆子拍桌板,文人的脑子里总有点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何况发话儿的是一向稳重老成的小徒弟,也不管说的是不是一个话题,愣生生是磨得几位老大人加班加点儿地研究出了成果。

至于奉献余热的大人们回头又上了怎样的折子给圣上来盛赞这位“再世鲁班”的事儿,就按下不表了。

遣人将事事做得稳当了,林墨玉忙不迭捧着一碟子贾环温泉庄子上来的葡萄借花献佛,黄博文懒洋洋伸指头拈了一颗,却是搁在手心缓缓滚着,眼里掠过些鄙夷之意。

“林兄,一路行来,我观这林宅实在是匠心独具、美轮美奂。我日前在大观园中游玩,倒还叫其中曲折婉转迷花了眼,今儿个比之此地,却是稍逊一筹了。”段酆秋闱时考举人落了榜,谋路子进得国子监却也未讨着好儿,竟是有几分削瘦,眉目间也有些散不去的浮躁阴郁。

林墨玉得意洋洋,仿佛是身处自家后花园一般:“那是自然的。如今贾府净是老娘们儿管家,算不得数,我伯父可是正儿八经的探花郎出身,学富五车,眼光自然也是高得很!”

怪不得看不上你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黄博文垂下眼角,暗自冷嗤一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常言道隔行如隔山,这林如海做官纵然做得再如何风生水起,于这百工建筑,却未必有所建树,其中风水堪舆、地势温差零零总总,又怎生是他一个读书人能辨别的?更何况这宅子是周文清起的,后期修缮也是皇室一条龙服务,还真没林阁老什么事儿,这话也就是林墨玉愣头青能说,京城里的地头蛇们都笑而不语了。

李淮这个人有些懦气,笑起来却有股子难明的赧然清秀,目光在黄博文身上转了一圈儿,方轻声道:“林兄明见。我等也正是钦慕阁老才学而来,恰不知大人如今在何处歇息,也不敢惊扰了,只消让我们见一见颜面,也是过到了仙气。何况梅林风景独好,又有如此赏花好地,阁老与我等小辈一道切磋圣人书,也算是一桩佳话,自然若阁老无暇分神,我们也是并不强求的。”

他这话说了,大家一时也笑起来,纷纷撺掇林墨玉去通报了来。林墨玉正是快活,况他特特向林如海院里的大丫鬟雪鹄打听了林如海今儿个的行程,断定他此时正在府中,忙差遣拘香馆里的一个小丫头去递话。

黄博文恰似漫不经心朝李淮望去,那张青嫩脸蛋儿又是拂开了一个柔柔的笑,挠得他心里直痒痒,忙侧过头去无意般摸着他手,细长指头在掌心挠了一挠,心中便越发痒得厉害了。

段酆暗自打量着拘香馆奇特之处,阴沉沉的眼睛里似乎升上了一丝兴奋与算计。

不过盏茶的功夫,那丫头回来了,不待林墨玉问她,便脆生生开了口:“回堂少爷的话儿,我们姑娘说了,前头老爷接了口谕进宫面圣去了,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来。她不好见外客,您也别客气,只当自个儿是这府里头的主人便是,领了来在拘香馆先坐坐,吃穿的净可取用,不够再问此地管事的雪鹊姐姐要。若是玩的晚了,只管在府里用下晚膳再走,也省得诸位白走一趟。”

这一番话说毕,拘香馆里鸦雀无声,人人心里仿佛听着个巴掌拍在脸上,脆响。

林墨玉脸色涨得茄紫,咬的牙都崩碎了,这林家女,简直是欺人太甚!

冷不丁那李淮又张张口,声线极柔和的:“林姑娘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们原不是冲林阁老来的,林兄高义邀我们到府上赏梅小聚。只是乍然思及阁老才学过人,才生出了求教之心,并没有旁的心思。”

小丫头拿眼白瞄了瞄他,捏着嗓子又开始:“回这位少爷的话儿,我们姑娘说了,堂少爷您莫嫌她多嘴,只是如今远着扬州众位长辈,她虽小却也说不得提着您点儿道理。交朋友固然是好的,也须得分辨些虚情假意,那些个一进府来便要直往后院的,想来也并不通人情礼义,也是亏得姑娘躲得快,否则叫外男瞧见了,王爷又怪罪下来,莫不成堂少爷担着吗?”

登时,李淮的脸也白透了,讷讷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黛玉以准王妃的身份说这番话并没有甚冒犯过失之处,皇亲国戚皇亲国戚,说的便是如此。凭他黄博文的父亲坐到了山东布政使的位置也罢,凭他黄博文的大哥刚升了职打上了忠顺一派的印记也罢,只消这天下仍是赫连扣做主,只消水泾仍是他最为宠爱的弟弟,要打要骂他们也只得受着。往后黛玉正式出了这门子,便是林海那也要口称一声娘娘,全套按君臣之礼来,足可见这其中道理。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走了,一行人竟越发没了兴致,原也不过借个赏梅的由头,寻那贵人才是真。如今贵人鸟飞了,那梅花虽彤红艳丽却也不过如此了,还不及家里头软玉温香有看头些,越发萌了退意。

黄博文也好生无趣,正巧一个石青比甲橘红裙子的丫鬟端着个漆盒来换上新鲜的糕点,素白的指尖搭在乌木上,匀停修长,指甲也打磨得圆润,说不出的勾人。

拘香馆里没有桌椅,只放着一张小几并一副琴台、一床极宽极阔的美人榻,那两处一看便是主人家的物件儿,他们不敢动,也便席地而坐,皮子软实,并无任何不适。那丫头跪着摆放东西,头上梳着双环髻,一些细碎发丝落在颈侧,脖子长而白腻,圆臀微微翘起,裙角擦着黄博文手背窸窣滑动,那处丰腴正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着,瞧了一会儿,方才被李淮挑起来些许的情动竟越发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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