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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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还在做梦吗?”

“还是那样。”

“在梦什么?”

“我梦见我们之前在海边的时候,他……跳过海。”

“跳海?”

“其实他当时只是开玩笑。”

“你当时在旁边?”

“我在旁边。”

“你做了什么?”

“我当时以为他要自杀……跟着他跳下去了。”

“这样很好,你对他很好,不需要自责。”

“是吗?”闭着眼睛的男人忽然张开双眼,“我对他其实一点都不好。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我帮他找衣服,发现他行李箱里有一瓶药。”

心理医生在本上记了几笔:“你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生病了?”

男人目光投向惨白的天花板,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居然从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生病了。药瓶上的标签被他撕了,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他做事一直很谨慎。第二天我拿药去化验。”

心理医生:“是治疗癌症的药?”

“不是,只是很普通的消炎药。”男人的眉头皱起来,神情有些迷惑,“这件事一直让我很奇怪……可能他当时确实有炎症……因为他身体一直不好。不过因为这瓶药,我还以为他的病并不太严重。”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心理医生的声音很轻,这使得男人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其实才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沟通方式,男人心理防备过重,甚至从未谈到过自己口中爱人的任何背景、职业、年龄、过去,任何东西。

逝世的爱人就像是他口中的一个谜团,并且在离开三年后的今天,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边。

医生确定自己不是男人的第一个心理咨询师,但是很显然,他的同事们都失败了,现在轮到自己,恐怕也会毫无作用。因为男人看上去并不像是需要心理干预的样子,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地方。

身居社会顶层的上流人士,必然缺乏一个途径倾诉自己对于同性-爱人的思念。

医生很清楚自己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哪里是底线,哪里是禁区。

“……我当时很生气,我生气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所以也没有直接问他,而是决定自己去查出来。”

“然后呢?”

“……我逼他逼得太紧了,可能会给他一种不安全感……他一直不愿意被束缚,我却想带他去见我家里人。”

心理医生知道话题再次绕回了最让男人感到痛苦的那个时间段。

眼前这个身居上位的男人,看上去举重若轻,潇洒从容,实际内心无时无刻不沉浸在深深的绝望当中,责备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爱人离开,而后客死他乡。

医生小心翼翼地寻找措辞:“每个人都会想融入爱人的家庭……他可能只是不想你看到他生病的样子,这是人之常情。”

男人摇头:“不、不,你不了解他,他不是那种热爱家庭的人,也不会被疾病拖累。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这样反而更好……所以我常常在想,如果只有我认识他就好了……我可以一直看着他,保护他,他什么也不会知道,从来不要见到我……”

医生的手猛地一用力,在笔记本上留下一小块墨渍。

眼前的人心理已经出现了扭曲,过度责备自己,情绪不稳定,内外极度的分裂。

他甚至怀疑,眼前人口中的爱人究竟是实际曾经存在的,还是已经受到他痛苦的影响,变成了一个被凭空构建出来的心魔。

这到底还算是爱情吗?如果一个人因为另一人而饱尝痛苦折磨的话。

“下个月我还会来。”男人从躺椅上站起来的时候,神情又恢复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那不是种高高在上的神情,医生这种表情见得多了,知道内心极度封闭的人,有时候会用这种表情拒绝外物。

他突然之间有些想知道,如果有一天能重见爱人,眼前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他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这些猜测也没有任何意义。医生将他的诊断资料整理起来。

男人离开诊室的时候,他的下属等候在门口问他接下来去哪儿,在门尚未阖上时,医生听到了秋桐路三个字,他心中一动。

怪不得要从北京千里迢迢来到丰镇找医生,他们是在秋桐路认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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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人还在就把我叫来,不觉得自己太缺德?”

常家主宅的后山有一段缓坡,那里视野开阔,不远处还有一汪碧色透亮的湖水,微风抚过时,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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