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反倒是黛玉一偏头看见了她,抢先招呼道:“这不是宝姐姐?在那边风口站着做什么?”
宝钗这才走上前去,将黛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年时间不见,黛玉又长高了些,人也越发标致了,只是眼圈微微带着红色,显是方才见贾母时候,悲喜交接,大哭过一场。
宝钗因知道黛玉体弱,有关林如海的话题就不好再提起,以免惹她难过,故而只是问些江南风物,沿途见闻。黛玉也一一作答,将一路之上所见所感娓娓道来。宝玉却在一旁等不及了,笑着说道:“宝姐姐来的正好,你帮我作证,你说说看,那位北静王爷是不是世间少有的人物?”
宝钗知道宝玉也是在故意寻话题,以免黛玉过于伤感,也淡淡笑着回答:“这我哪里知道?我福小命薄,哪里有资格见王爷金面?更不敢妄言评判了。”又向黛玉说道:“颦儿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宝兄弟见了这位王爷,竟是像丢了魂似的,隔三差五往北静王府里跑,学业也不顾了,愁得二姨母跟什么似的,每日里到我们院子里跟我母亲抱怨。”
黛玉听了,也有几分好奇,问道:“若是这么说,难道又是一个秦相公不成?”一面说,一面跟宝钗使眼色。宝钗会意,回之一笑,表示自己也不甚知之。
宝玉却道:“岂敢。唉,说起鲸卿,我也有许多日子未曾见了。他家诸事不顺,刚没了父亲,如今听说他自己又染了重病。我早有意去探望,怎奈老祖宗说我年纪小,体弱,怕过了病气去,执意不准,只得靠茗烟几个打探着。着实让人忧心啊。”一面说,一面叹着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却是宝钗知道的。自秦可卿过世后,贾家对秦家的态度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不过宝钗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知道薛蟠和冯紫英等人交好,知道很多内情。他前几日带回来的消息令人心惊胆战,说什么秦可卿之父秦业之死别有隐情,与其说是病逝,倒不如说是畏罪自杀。由此推论,秦钟之病,只怕或多或少也有几分朝廷的意思在里面。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
贾宝玉也是个聪明人。就算他在秦可卿死前,对秦家的事情还一无所知,但其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不可能没有发现一点端倪。如此说来,这个人能在此时尚念及朋友情义,对秦钟之事牵肠挂肚,也算是难得了。
但是这些大老爷们儿之间的情义,和宝钗毫不相干。因此宝钗只是略想一想,就抛开了去。
因黛玉舟车劳顿,宝钗也不好多扰她,又说了几句话,就嘱咐她好好休息,去贾母房中请过安问了好之后,就先行离开了。继而去向王夫人问安,一问方知王夫人竟去了梨香院。宝钗猜想王夫人定然和自家母亲有体己话要说,此时倒不便回家,眼见中饭尚早,跟三春姐妹说了一会子话,见迎春和探春下棋正出神,惜春手中握着一卷佛经神游天外,也不想打扰,一转头看见李纨屋子里似有人影晃动,就打算去李纨房中坐坐。
李纨青春丧偶,整个人如同死灰槁木一般,但不知为何,竟与宝钗意外投契,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讨论诗文针黹之事。这日也是如此,宝钗和她闲聊了一会儿女红,突然间心中一动,想起孙嬷嬷临走时所说的话,就欲向她打听打听姚先生的来历,向李纨说要向她打探一个人。
李纨起初也没在意,就问要打探何人,又笑着说:“只怕你问我却是白问了。我们家里你也是知道的,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从小就没怎么出过门的,便是同乡官宦人家的小姐,也不认识多少。”
可待到宝钗把姚先生的名讳形容说出,李纨却突然脸色大变,那神情活脱脱见了鬼,好半天哆哆嗦嗦没说出话来。
宝钗见到这幅情景,虽不明就里,却也知道是自己造次了,深悔太过依赖孙嬷嬷,事先没有打听清楚就贸然发问,忙不迭道歉。
待宝钗回到梨香院,用过中饭后,茜雪才悄悄走过来问道:“姑娘是怎么想到问大奶奶这个的?原先我也没想明白,现在想起来,大奶奶这副模样,难道那姚先生竟是先前赶出去的姨娘?只恨我年纪轻,认不出她的模样。”
宝钗忙问其中的缘故,茜雪便红了脸,支支吾吾说李纨当日嫁给贾珠之后,同贾珠原先收的屋里人十分投契,贾府里风言风语都说大奶奶性子古怪,只怕是那种人。这传言越演愈烈,直至贾珠和艳女鬼混,年纪轻轻熬干了身子,一命呜呼之后,贾母和王夫人就借着些小事发作了李纨,又逼她把贾珠的屋里人尽数赶出。“故我们私下里都说,若是这么看,只怕那传言是真的了。”茜雪吞吞吐吐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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