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智斗国会山(26)——肖像摄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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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为先。
乔治知道皮博迪女士在华盛顿的行程很紧,今天下午是抽空来的,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布景,包括一把舒适的椅子。等她坐下之后,我为她送上了一杯热咖啡。
“谢谢你,三叶草!”她接过杯子,捂着手说,“说实话,拍照让我紧张!”
我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怕别人拍我。这样,如果做什么事情能让您放松下来,比如谈话,或者音乐。我们可以试试……”
她打断了我,说:“只有工作能让老太婆我放松下来。如果不介意,我刚好有封信要读,我看信的时候,你可以试着拍我!”
我点点头同意了。
喝完咖啡,她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里面有几页信纸,还有一张纸质厚实的棕色文件。她开始读它们。
皮博迪女士穿着藏蓝色的厚裙子,白色镂花的小领子,胸前带着一个十字架,身上搭着一个毛绒的披肩。她垂眸观信,神情专注。我很意外她完全不需要老花镜,一点也不像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一瞬间我被她那宁静安详的神情吸引了,很快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她看完信,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该死的国会议员们,早早签了那该死的法令,非得大冬天的,还折磨我这个老太婆,让我老往华府跑!”
乔治似乎知道是什么事情,与她聊了起来。
她和丽兹同名,都是波士顿女子教学界的先锋。我只是知道,她在一八六零年开设了美国第一所幼儿园,却不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在设法让国会通过公立免费幼儿园的立案。
他们聊了一会儿,乔治找了个借口到前面去了。只留下我和皮博迪女士,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她,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房间里极为安静,我从镜头里看着她。
她把那几封信随意的搭在腿上,眼光紧紧盯着镜头,不,她在紧紧盯着我。
我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按下了快门。
一幅幅图像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快速而突然,眨眼间闪现的画像连续成了画面,仿佛一幕幕真实的事件在我眼前发生。我看到了听诊器,看到了教鞭,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女孩子哭叫声,我又看到一支鹅毛笔,蘸着墨水,在纸上写下了“教育的全部理论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因为灵魂遭到了忽略。”这几幅闪闪发光的场景停留了一会儿,就随着闪光灯闪烁,而消失不见。
我恍惚了一下,放下相机呆呆的看着她。
皮博迪女士却只是笑笑,柔声道:“刚才那张应该是一张不错的照片。”
还没等我发问,她抢先一步开口:“知道吗?我们都有一位做医生的父亲。”
她突然这么发问,让我心中狂跳,还以为她知道我看到了那些一晃而过的幻象。
“父亲从小对我的教育,就是训斥加大棒。他的粗暴和威压曾令我一度心生憎恨,不过我也要感谢他,也许正因如此,我才能树立坚定的信念,我希望这个国家有专业、正规的儿童教育。因为并不是每位父亲都是绝对正确的。”
一位多么不平凡的女士呀!她所做的事情,让我心生佩服。
皮博迪女士看着我,停顿了一下,轻轻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管艾伦叫天使吗?”
我摇摇头,脑中又闪过刚才的影像,等我回过神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迫着自己直视着她:“您能对我讲讲我母亲的事吗?
她叹了口气,说:“很多人都以为,这个称呼是你母亲过世后,超验主义成员们为了纪念她而这么叫的。实情是,早在最初大家就这么叫她了。至于为什么,只要跟她接触过的人都明白,她本就是美丽、善良、智慧的化身,跟她说话就感觉得到天使般的救治。”
“所以,福勒夫人说我父亲配不上我母亲……”
“玛格丽特没有恶意,”一阵爽朗的笑声,皮博迪女士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低声说:“她只是觉得你父亲这里比不上艾伦。如果说比不上,那你外祖父更加的配不上外祖母呢!”
轻松的语调似乎是想移除这不安的情绪,但调侃的话语并没有缓和我内心的悸动。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但我还是坚定地开口提问道:“我听说,你们几位女成员间常常通信,我母亲去世前,您有没有接到过她的信,或者您有没有觉得不大对劲的地方?她有没有什么仇敌之类的?”
摄影室里再度陷入了沉寂,很明显皮博迪女士并没有急于回答。
她似乎也在回忆,又见她摇了摇头,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了。是路易斯?阿加西斯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否认。
“他什么都不知道,路易斯确实是周六俱乐部的领头人,但他不是我们超验派的成员,很多事情他并不明白……”皮博迪女士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似乎想了半天该怎么措辞,她继续道:“你母亲去世两年后,玛格丽特一家三口丧生船难,那时候起路易斯就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谋害了她们,包括你母亲。玛格丽特和你母亲十分亲近,她的死让玛格丽特很难接受。她甚至在船难之前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就写下了‘预言自己死亡的诗句’!”
“预言死亡?”
“原话是这么说的‘因为有无数种凶兆不断显露,让我笼罩在黑暗之中,让我极度的恐惧,看起来我在人间的日子即将结束,我等待着灾难降临。’”写完这段话的几天后,她和丈夫、孩子坐上了伊丽莎白号,按原定计划大船行驶五周回到美国。只可惜船长在半路得天花死了,一个没经验的大副掌舵,在近海时遇到了大风浪,他们的船撞到了沙洲,很快船就倾覆了。不过那沙洲离纽约的法尔岛很近,许多人跳海逃生,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大副留在船上,最后不知所踪。海难之后,梭罗亲自赶往纽约,爱默生先生也组织人手前往帮助搜寻尸体,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起海难,另一个悲剧。你母亲的死,也一样。”她叹口气,说,“仔细想想,超验派的四大女诗人索菲亚,玛格丽特、你母亲都去的很早,真是让人唏嘘……只剩下我一个老太婆,还要为生活忙碌奔波。不管怎么说,亲爱的,请你相信,没有人会害她们,至少我觉得是。”
“但是,阿加西斯先生他不会无端端的说这样的话,而且他……他还说,这事与我父亲有关……”说到后面我越说越难过,声音也越来越小。
皮博迪女士把手中的那封信叠了起来,放回了衣袋。她扯着座椅的扶手,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然后走到旁边,从自己带来的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子。
她拿着那本子走到我跟前,对我说:“我听乔说,你对自己的母亲知之甚少,因为你父亲鲜少谈起她。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他太爱她,这点我可以作证,你父亲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母亲。”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我听了之后,眼泪唰的从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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