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乍暖6(2 / 2)
可他就是想占有所谓的昂贵和美貌的东西,好像只有拥有了它们,他才会拥有些微的安全感。
这样的心态,曾经的他是不明白的。
而当他明白自己往昔为何要那么做的时候,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了。
这个世上再没有苦心劝他的人,他也就没有必要跟任何人交代自己曾经的心理畸形。
当贝傲霜把曾经有过的荒唐生活回忆了之后,再转头看女子,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歪在一边,应该是睡着了。
怜爱地用大半个被子把她的身子裹好,男人独自静坐着。
翌日清晨,第一缕光芒照进雪屋,鱼薇音施施然醒来。
然,甫一睁眼,就看见贝傲霜在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怎么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抽了一下鼻子。
“冷吗?”他不答反问。
“不冷,我们什么时候走?”
“吃点东西,马上就得走了。”
他就睡了两个时辰,醒来之后便一直看着她睡。
实在不忍心叫醒她,想着让她多睡一会是一会。
两人吃了点东西,收拾好行李,便出了雪屋。
没有马上行走,贝傲霜看了看四周,确定好方向,这才迈步前行。
除了中午吃东西的时间,到天黑之前,他们都在不停地走着。
到了晚上,又是住的雪屋。
女子疲惫到了极点,嘴里含着馒头,就睡着了。
这让贝傲霜十分心疼。
想叫醒她,让她吃了东西再睡,可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就只能随她去了。
之后的两天,他们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往山外走着。
然而,就在两天后的早上,鱼薇音却出了状况。
许是连日来的拼命赶路透支了她的体力,早起后没走多远,她就扭伤了脚踝。
男人给她检查了伤势,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却是无法受力行走的。
“没事,我能走!”她倔强地往前挪着步子,不肯妥协。
脚上的鞋袜早就被积雪打湿了,湿答答的缠在脚趾上,寒气十足。
但是他说过,再走半天就能走出三棺山。
半天而已,她能坚持。
可他怎么能让她带着痛前行呢?
把行李固定在背上,一弯腰,他把女子横抱在胸口。
“你干嘛?”她尖声问道。
“出山!”只说了两个字,他不想把力气都放在跟她龃龉上。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方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自己能走……”声音低低的,有点难为情。
不是为自己被人抱着,而是因为冤枉了好人。
“你走得太慢。”男人加快了步履,“要是想快点出山,就闭上嘴巴!”
女子听了,赶紧大幅度做出闭嘴的动作。
一个人走在雪地上都并不容易,因了抱着女子,遮蔽了一部分视线,贝傲霜只能摸索前行。
可越是临近山口,积雪越是深厚。
有几次,他掉进了雪窝子里,半个身子都埋在了积雪之中。
为了不伤到她,他只能施展轻功,抱着她腾起身子,落在积雪相对较浅的地方。
如此往复而行,体力消耗得非常大。
及至中午时分,两人终于走出了三棺山。
把女子放在平地上,贝傲霜打了个晃,差点摔倒。
“你还好吗?”鱼薇音及时搀住了他。
“很好。”振了振精神,“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我们去附近的镇上看跌打大夫,顺便买马车。”
语毕,咬了咬牙,又把女子抱在怀中。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在天黑之前,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农户家。
乡下人淳朴,见他们一副惨状,还以为是私奔出来的小夫妻,便借给他们一间房住宿。
如此,两人终于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宿在温暖的房间了。
入睡前,女子坐在榻上揉脚踝,心中多少有点小沮丧。
贝傲霜走进来,在榻边蹲下,拿开她的小手,顾自把娇小的脚丫握在自己的大手里。
一瞬间,令鱼薇音又回到了与贝御风初识的那一晚。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恍惚,眼睛里便湿润了。
他抬头望见,动作更加轻柔。
“虽然我没有跌打大夫医术高,但有过处理脚踝扭伤的经验,你放心,这么揉一揉,会有所缓解。只是,今晚你不可以用热水泡脚了,热气会加剧肿痛。忍着点疲乏吧,等彻底好了之后再用热水泡脚。”
如此贴心的话,让女子更加难过,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很疼吗?”他望着手背上的一滴泪,没敢再抬头看她。
他怕自己看了她的样子,会忍不住把她拥入怀中。
没有她的允许,他不能再对她做出亲近的行为。
于他而言,她是一只随时都可能逃走的小猫。
首先,他得跟她熟悉起来,让她相信他,然后才可以试着去接近她。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泪珠却掉得更多了。
他的一只手被都被泪水润湿。
如此,他便不敢再揉,捏着她的脚丫,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她哭够了,拨开他的手指,自己试探性揉着。
“我,出去睡了。”他缓缓站起,转身往门外走。
脚步是迟缓的,给她足够的挽留时间。
然,她没有出声,任由他走出门去。
鱼薇音和衣躺在榻上,带着对那个人的刻骨思念,脸上挂泪,进入了梦乡。
男人则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
“小伙子,吵架了?”男主人的声音惊醒了愁绪满满的贝傲霜。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走吧,给你拿床被子,在柴房睡吧,那里总比外面暖和……”矮墩墩的男人走在头里,频频摇头,为男人的低下地位鸣不平。
这一晚,贝傲霜虽然睡在了柴房,却很是香甜。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跟农户道谢、话别之后,两人再次上路。
经过了一晚上的歇息,鱼薇音的脚伤轻了许多,但还是不太敢受力。
走了半天时间,终于找到了农户所说的那个集镇。
此时的他们,虽然面部还算洁净,却已然衣衫褴褛。
为了防止引起别人的注意、被发现行踪,贝傲霜行事起来还是十分谨慎的。
他没有直接去衣装店买衣裳,而是偷偷地拿了人家晾晒在院子里的干净衣衫。
随后,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换好衣服,这才跟女子堂而皇之地去吃东西。
吃饱之后,他们没敢在此久留。
急匆匆买了足够的干粮和路上需要的换洗衣物,又买了一辆马车,然后便继续上路了。
驾着马车,他们一路向南。
白天赶路,晚上她在车上休息,他在车下值夜。
就这样辗转几日,终于来到了玉阔国和夏国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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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阔国,皇宫,寝殿。
“皇上,您是不是该起了?再晚,就耽误上朝了……”徐盛陪着小心,站在龙榻边,隔着明黄色的幔帐,声音低得好似在哄小孩。
然而,榻上的“孩子”根本不理会他的话。
“皇上……”老太监还想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恶声打断。
“滚出去——”
慵懒的声音,不怒自威。
这么一来,徐盛再也不敢出声。
躬身退出去,等着被各大朝臣猛喷一顿。
皇上登基到现在,只有一次没有上朝,就是去玄清庵的那一天。
第二天早朝之前在殿前等候召见的时候,徐盛被大臣们骂得个狗血淋头。
有说他失职的;有说他误工的;还有说他不忠的。
总之,大家把对皇上不上朝的怨怼都施加在了他的身上。
可怜的老头儿,因为身份的缘故,一把年纪了,还得对那些颐指气使的人陪着笑脸。
想来今天这一顿骂又是难免了。
而害得老太监挨骂的始作俑者,虽然躺在榻上,却并没有睡意。
昨天晚上,他几乎没有合眼。
自从那天从周婆子口中得知丽妃、雅妃和娴妃再也生不了孩子,他就再没有去宠.幸这三个女人。
他心里清楚,不能生养,不是他冷遇她们的主要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冷了、血冷了,所以,身子也热不起来了。
那三个女人并不知道手钏的事情,还热衷于受.宠之后怀上个一男半女,遂,这两天经常在勤政殿附近打晃。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窈窕一些,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大冬天的,也难为她们了。
结局可想而知,没有迎来临.幸,三个人齐刷刷感染了风寒。
如此一来,勤政殿外就清静了许多。
然,昨天傍晚,就在他准备歇息的时候,徐盛匆忙进门,踟蹰好一会,才开口。
“启禀皇上,苏……雪嫣死在了冷宫。今天下午,负责打扫冷宫的宫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因为打扫是每五日一次,所以,并不知晓具体是什么时辰死的。”老太监神情萎顿。
这消息让贝凌云有那么一丁点的意外。
即便徐盛说过她可能活不了多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死掉。
虽然不爱她,虽然她做了那么多对不住他的事情,可到底是有过夫妻名分。
遂,躺下之后,睡意全消。
徐盛还站着,等待主子做指示。
好一会,男人才开口,“告诉内务司,按照妃子的礼制下葬。”
得了旨意的太监匆忙离去。
贝凌云却再也睡不着了。
从小时候记事起,到现在成为一国之君,种种过往在脑海里闪过,扰得他很想大吼。
瞪着眼睛烦到了天亮,他忽然想放纵一次,不去上朝。
自打先皇驾崩,他就开始处理政事,每天每时每刻丝毫不敢懈怠。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成为帝王之后,除了看不完的奏折,再没有别的不同。
对,他还失去了宝贵的自由。
这么想着,他就决定了,今天不上朝。
他知道,大臣们会暗地里骂他,这事儿若是传到民间,想必也会有各种的非议。
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需要一个人躲在幔帐后面舔.舐伤口的时候。
然而,徐盛被打发出去没多久,又推门走了进来。
“皇上……”在龙榻便站了一会,老太监犹豫着开口。
“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这下子,男人被惹恼了,腾然而起,扯掉了一大块幔帐。
徐盛见状,马上跪下。
“皇上,老奴罪该万死!可是……”
“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就赶紧去死!”贝凌云咆哮着,甩掉了手中的锦缎。
“可是皇上,就算您要砍了老奴的脑袋,老奴也得进来禀报。”徐盛知道,如果不及时告诉皇上这件事,他的脑袋还是会保不住。
“什么事情能比朕的旨意还重要?”怒吼着问完,下了榻,光脚在地毯上踱步。
若是换做别人,想来他已经拔下墙上的宝剑,一下子刺穿奴.才的胸膛。
可这人是徐盛,是跟在他身边二十年的老奴。
“回皇上的话,是关于昕王爷的……”老太监颤声回答。
他也是人,也怕死,何况主子现在的暴怒是少有的。
通常情况下,这个愤怒程度,就预示着他要杀人了。
然而,听了徐盛的话,贝凌云的怒火瞬间偃息了许多。
“说,老四怎么了?”
“回禀皇上,昕王爷、昕王爷他瞎了……”
“什么?瞎了?怎么会瞎了?”难以置信,瞪着徐盛,“你是不是听错了?”
“皇上,老奴虽然老了,但耳力还行。是昕王府的苏管家,进宫来请旨,求皇上让御医去看看他们家王爷。据说是整个都城的大夫都给看过了,但没有任何救治的办法……”
“苏正说没说老四是怎么瞎的?”男人淡然问道。
听到自己往日的好弟弟盲了眼睛,他竟然一丝痛惜的感觉都没有。
唯一的感受,便是好奇。
他好奇是什么能够使得睿智沉稳的老四眼睛不能视物,要知道,老四不仅心思缜密,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十分了得,三五个高手都近不了他的身。
难道,是被人暗算了吗?
未及猜完,徐盛嗫嚅着说了一句话。
“听说,是……得知了芷素师父……遇害……,然后就……看不见了……”
听了这话,贝凌云的脸色阴鸷起来。
“你能确定就是这个缘由吗?”微微仰头,面现狠色。
“皇上安插在昕王府的暗线也随同苏管家进宫来了,是他暗中告诉老奴的……”
男人沉吟了好一会。
“为了‘妖孽’的死,竟然不能视物。依朕看,只瞎了眼睛,还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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