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雄鹰和鸟雀(1 / 2)
广州讲武堂。
大教武室外,樟树光秃秃的,寒风吹来,平添了几分萧索。
室内,台下站满了黑压压的粤军军官,却没有一丝丝杂音发出,只有大将军王清朗的声音在教武堂内回荡。
“男儿当保家卫国!粤军昌则广东昌,广东昌则中垩国昌!我深信诸君必不负我之所望!”
“喳!”台下众军官一个个脸上满是激动,整齐而响亮的回答。
若不是大将军王制定的讲武堂学堂内不许跪拜之严令,怕他们早就跪了一地,虽不能跪,但也无人敢坐着听大将军王刮诫,更不敢用鼓掌表示自己的虔诚,是以堂内才出现了颇具大清特色的这一幕。
叶昭环视全场,话语铿锵有力:“一首小诗与诸君共勉!”吟道:“九尺男儿重武功”剑光如电气如虹;人生自古谁无死?天下布武是英雄!”
“喳!”众军官一个个心神激荡,却不知如何宣泄。
叶昭微笑下了讲台,翩翩而出。
很快,不知道谁带的头,台下军官跪了一地恭送,法不责众,跟在大将军王身后快步而出的教官也只能装没看见。
广州讲武堂已经开堂年余,粤军管队以上军官轮番培训,不过叶昭也知道,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官作战各有套路,而他和彼得编制的教材不过是作为一个补充,开阔下他们的视野,增进大军团作战的知识但却绝不能用教条禁锢他们的思维。
关外诸勇的家眷也早陆陆续续到了广州,“粤军”现时在中垩国的含义,早已经不能用字面意思作地域的片面理解,凡是大将军王所部,包括江西地方部队,都以“粤军”自称。
而讲武堂实则主要任务反而不是作战投业而是在灌输“理想”,灌输给他们的”就是作为中垩国人的自豪感,作为大将军王部下粤军的自豪感,保护家眷的神圣使命,解救万民于水火的荣誉感。
在控诉发匪罪行之时,不忘同时抨击军纪败坏之湘军、官军乃乱国之源,当然就隐隐影射了湘军官军背后的北京城那位老祖。
加之隐晦的对大清制度的批评,对广东变革的推崇而忠君也就被巧妙的变异为忠于大将军王。粤军中,隐隐有了“识大将军王不识皇上”的苗头。
灌输理想,最好用的办法就是提高其国民认同感和自豪感,东西方均为如此,东方就不说了,西方如所谓的“美国立国精神”等等也莫不如是,往往能令民众热血沸腾跟着你抛头颅洒热血讲武堂巧妙的渐渐将广东和国家和拥护大将军王合而为一,在现实情况下,乃是汇聚人心最高明的手段。
这自然是叶昭的政治伎俩,政治很多时候就是在欺骗民心,叶昭只希望,自己能是一个例外在将来,不会令他们失望。
回到郡王府的时候,刚进府门,大管事常顺就喜气洋洋的来禀告:“王爷大喜,大格格来广州了,就在花厅呢。”常顺从小跟在小王爷身边,自知道小王爷与大格格感情深厚大格格出嫁时,小王爷年纪还小,可是好几天怏怏不乐呢。
叶昭微微一怔,大格格是府里旧人对远嫁蒙古的大姐的旧时称呼,尤其是常顺断然不会滥用这个称谓。
“大姐么?”叶昭声音微微有些颤,这这可好多年不见了,大姐远嫁外蒙车臣汗部出嫁后,再没回过京,可,可真好些年了。
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从小,大姐就同自己感情极为亲厚,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大姐刚刚六岁,常常偷偷跑来逗弄襁褓中的自己,有一次趁着没人,自己指着桌上苹果要,可不是,大红苹果就摆在那儿,可把人馋坏了。
夹姐稀里糊涂的,就将苹果咬碎喂自己,自己不小心被呛到,可巧被母亲见到,立时责骂她,还以为是侧福晋指示她来害自己呢。
大姐委屈的哭了好几天,可眼圈红红的还是来看自己,自己则扮鬼脸逗得她破涕为笑。
到自己“可以”走路了,大姐就带着自己走遍整个王府,在后花园捉迷藏是她的最爱,那段时光,真是很开心。
自己七岁,大姐远嫁蒙古,前一天,大姐抱着自己痛哭了一晚,抹着泪叮嘱自己:“景祥,你长大了要争气,一定要来看姐姐,答应姐姐,好吗?”
殷殷话语还在耳畔,可,一晃就十几年了。
“快,快带我去!”叶昭第一次如此激动,甚至快步而行时被台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跟在大将军王身后浩浩荡荡的仆役都愕然,常顺却是心里暖暖的,主子念旧,对大格格如此,对自己这些奴才也是如此。
花厅雅素。
叶昭快步进厅,目光就再离不开那微笑看着自己的明秀贵妇,大姐汉名静贞,人如其名,永远是那么文静,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
“大姐!”叶昭快走几步,眼眶有些湿。
“你,你长这么大了?”静贞微笑着,眼圈却红了,急忙拿起手帕轻轻擦拭。
“是啊,景祥长大了!”叶昭心里酸酸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厅内,还有两个蒙古贵族打扮的汉子,都是金环银戴亮闪闪一身饰物,服侍粗犷,面相彪悍,其中一位见叶昭这作派,眼里就闪过一丝轻蔑。
“啊,别光顾和我叙话,来,这是你姐夫,这是乌力罕汗王。
”静贞省起,忙着给叶昭介绍。
静贞嫁的乃是车臣汗部西路五旗札萨克(旗主)、勃极烈贝勒庆格尔泰。
对叶昭目露轻视的则是庆格尔泰的哥哥乌力罕,袭了车臣汗部东路十一旗札萨克、克鲁伦巴尔和车臣汗。
庆格尔泰极为热情大笑着和叶昭拥抱,亲热的很,拍着叶昭后背道:“时常听你姐姐提起你,以后我们是安达,是兄弟。”
外蒙四部莫说平民,就算诸王公贵族习汉语的也在少数庆格尔泰疼爱妻子,这些年痛下苦功,汉语倒是说得纯熟,而乌力罕的汉语则生硬多了,和叶昭按照满族风俗执手,脸上隐隐有丝高傲。
下人奉上香茗,叶昭就关切的问:“姐姐怎不写封信来?”
静贞温婉一笑:“我也是临时起意,你姐夫啊,和汗王来助战,我就琢磨着,来看看你,这不就跟看来了?在京城逗留了一日,也没时间给你写信,就想,到了再说吧,这兵荒马乱的,信也不好传不是?”
叶昭心里轻轻叹口气,大姐亲额娘早逝,想来对京城王府她也没什么留恋的。
笑道:“姐夫和汗王来助僧格林沁王破贼么?”
乌力罕脸露高傲的插嘴道:“嚓尔嚓马上勇士,比恶狼凶猛,比狐狸矫捷!我和庆格尔泰各选族内勇士五百,都是无敌的雄鹰!”
叶昭笑着看了看他,没接他的话茬。
静贞知道这位大伯的脾气,心下暗笑,心说我这弟弟古怪精灵,你再说几句他不喜听的,可就要吃苦头了。
还记得弟弟刚刚会走路时,就聪明的好像妖怪,那鬼点子令人瞪目结舌,三岁时就发明了一种棋具和自己玩,那段时光,是自己最开心的日子。
微笑看着弟弟,静贞道:“你这儿未免冷清了点。”
叶昭知道姐姐的意思,干笑两声。可不是,蓉儿去上学了,锦二奶奶又在佛山”偌大王府,姐姐来了都没人招呼”确实有些不像话。
静贞就笑着对庆格尔泰道:“我看呐,等么妹再长几年,就指给景祥为侧福晋,她那小脾气,舞刀弄棒的,我估计就景祥治得了。”
庆格尔泰对爱妻言听计从,笑道:“好啊。”
叶昭就苦了脸,听说过这么门亲戚,庆格尔泰和乌力罕的小妹,刚刚出生老汗王就去了世,年纪应该还不到十岁,一个小不点就够令人头疼了,两个可怎生受得了?尤其是听姐姐这话茬,小不点还喜欢舞刀弄枪,听着也是一祸害角色。
乌力罕却傲然道:“么妹年纪小,可是流淌着父汗尊贵的血液,她将来嫁的,是马背上的雄鹰,而不是南方的鸟雀。”
庆格尔泰皱了皱眉,没说话,这大哥,一点也不懂南人礼节。
叶昭无奈摇头,怎么自己就成南方小鸟了?不过对这个粗犷的蒙古汉子,倒也没什么恶感。
静贞却轻笑道:“大伯,我这弟弟可不是弱不禁风的鸟雀啊!文韬武略,天下一等;大伯可能没听说过孔明,回头叫庆格尔泰给您讲一讲他的故事。领兵打仗”不是靠蛮力,运筹雅幄决胜千里,这才是大龘英雄呢。”
蒙古人没那么多规矩,静贞也渐渐适应了,是以在大伯面前侃侃而谈。
叶昭干咳两声,颇觉汗颜。
乌力罕横看竖看,也不觉得这小白脸哪里像大龘英雄,说实话,弟妹这个南人确实懂得多,也渐渐赢得了他的尊重,不过那是女人,自不需马背逞雄;可这男人要一副娘娘腔的架势,自无一丝可取之处。
他随即一挺胸膛,大声道:“那好吧!景祥,你跟我赌三局!若你赢了,我就将妹妹许配给你!若你输了!就不要垂涎我们草原上的雪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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