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庄周梦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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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州是南方一座小城,无有金陵一带的秀美繁荣,却也继承了属于南方城镇的温婉恬静。又因着澹州城环山绕水,与相邻的城镇不是横着山便是隔着水,使之更添几分幽静。如这般安静的小城,总是容易被身处喧嚣中的人们遗忘的。

莫说是别人了,就连苏云隐都差点忘了,这澹州才是她家族的起点,是她的老家。没办法,谁教那京城的富贵荣华风流锦绣实在太过迷人,而她又是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幼时虽曾在澹州城住过一段时日,但时间太短她又太小,有关这座小城的记忆早已尘封在她脑海深处,只依稀记得,那时的她极不喜欢这儿,日夜盼着回京。

事有难料,儿时万般不喜,现在的她却渐渐的喜欢上这座小城,甚至觉得能够在这过完她的下半辈子很好很好。谁人想到,昔日眼高于顶爱尽世间一切热闹繁华的苏家七小姐,会有一天静下心来,安静的欣赏一座小城的日升月落。

苏云隐原来不叫苏云隐,她叫苏云娇,是京城里一侯门世家的小姐,打小便被父母兄长千娇百宠着养大,要星星不给月亮,养出一身娇纵的毛病,任性到了极点。即便是现在的她对着当初的自己都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那时她的家人对她当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她无论做何事都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全然不顾旁人感受,很多时候明知是错也不肯回头,偏要一错到底,反正总会有人替她善后的,错了又如何?

就这样一步错步步错,嫁了错的人,跟着错的人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终于因着她的不知悔改那些宠她爱她替她善后的人都一一离她而去,先是她的父母再是她的兄长,最后还有那个深爱着她的男子。都走了,只留她一人。

原以为犯了这大的错再怎样她也难逃一死,不想还有人替她收拾了最后一次残局,让她能在这澹州城内平稳安逸衣食无忧的了却余生。

她用苏云隐这个名字住在这已有三年,刚开始时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只是后来有人给她传话,之所以放她一条生路,是因为有人为此付出了极大地代价。若是想让他再一次的伤心失望,就下去见他好了。他们顺她意了那么多年,也是该她顺从他们一回,于是她放弃了死亡,却爱上了喝酒。

三年里大约有小半时间是在醉梦中度过的,非是什么自暴自弃,她既然选择活,就会好好地活,方才不会辜负了他人的一片心意。她喝酒不过是发现,喝醉了更容易见到她想见到的人,醉梦中有她,有她的家人,有很多很多她想要见到的人,他们很幸福,她也会跟着觉得幸福,这算是她唯一的安慰了。

“是姑娘来了啊,这回想饮什么酒?是江南春还是小店自家酿的青梅酒?”澹州城虽小,酒肆却有不少,她唯独爱这一家,许是因为他家自酿的青梅酒的确不错,又或许是因为这家小酒馆的名字——醉梦轩,取得十分符合她的心意罢了。每隔个三五****便来一回,三年过去这间酒馆的店家早就跟她混熟了,见了她来半点也不惊讶。

“自然是青梅醉了,自上一批卖光后便没得喝了,我都等了好几个月了,好容易有了,店家可不许小气,多上点,我此番定要饮个尽兴。”苏云隐笑着答道。随后也不用店家招呼,熟门熟路的走到墙角的桌边坐下。天祈民风开放,独自上街的女子不稀罕,可独自到酒馆里喝酒,还回回都喝得烂醉的女子着实难见。她不怕别人非议,亦不想被人围观,这不起眼的墙角倒正合她的心意,是以每次便选在这坐,“马上便至年关了,我观这街上店铺大多都已闭门歇业,所幸您这醉梦轩还开着门!不然我今个儿可就没得喝了。”

店家将酒送上,又笑着回答:“这不,今年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些,街上也没什么人,眼看着又要过年了,所以许多店家们都歇业,回家准备过年了。姑娘若是在晚个一两天来,说不准小店也要关门了。”

苏云隐接过酒道了声谢,抬眼一瞧,醉梦轩内果真只她一人:“这下倒好,让我捡了个便宜,独我一人,想怎么饮便怎么饮了。”

“姑娘还是少喝些吧,伤身。”听她这么说,店家不由得劝道。醉梦轩的店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实人,起初虽惊讶苏云隐一个姑娘家却独自跑来喝酒买醉,但也不曾多言多问,熟了之后,亦没有打听过她为何饮酒,只每次来都要劝上一句,慢慢的都成习惯了。

平日里听不觉得,现下倒觉出几分关心的意味,苏云隐心中一暖正待言,却被一人声打断。

“哎呀呀,总算是找着一家没关门的了。”一身着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士大步而入,急吼吼道,“快快快,快给小道上酒!小道要喝最好的江南春!”

“就来就来,道爷请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取酒。”见他一副急吼吼的样子,店家连忙应道,匆匆下去取酒了。

苏云隐坐在角落里仔细打量来人,这道人看上去比她还小个几岁,平凡的眉、平凡的眼、平凡的相貌、平凡的青色道袍上还带着零星因走得太快而沾上的泥泞。这样平凡的道人却隐隐流露出一股不平凡的气息,一时兴起便出言相邀:“相逢即是有缘,此间只有你我两人,道长不如与我共饮?”

“咦?”那道人诧异回头,看向独坐在墙角边的苏云隐,他方才进来的太快,根本没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小道只道是这种天气这种时日,也就只有小道这种犯了馋虫的酒鬼才会出来找酒喝,不想还有人啊!居然还是个女人?有意思,真有意思!”

“道长意下如何?”

“自然是好啊,”那道人点头答道,随后举步走至她身边,一屁股坐下,半点也不客气,“啧啧,这位大姐长得不赖嘛!美酒美人,小道今日运气甚好甚好。”

大姐……好吧,她今年二十有七被称作大姐也算不得错,不过:“道长今年贵庚啊?”

“小道今年芳龄十八。”芳龄?

“……我看着怎么有点不像?”

“哦?那可能是小道长得比较着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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