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回 (荐)盲女双泪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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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江水寒凉。

如果不是水中有青色的衣物在随浪摇摆,很难留意到岸边趴着一个人,涌动的江水时不时会没过她的下半身。

刺骨的冷水将她唤醒,她一时分辨不出自己身在哪里,只感到额头、手臂、腿上的伤口被泡得十分疼痛。

惊恐很快吞噬了她,她拼命挣扎着向岸边挪动。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身上多处受伤,衣袖也已被划破,但索性伤势不算重,身上还背着个小包袱。

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歪倒抛锚在岸边,船身已经破裂,里面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大浪冲走了。

船身旁还漂浮着一些残破的木板,它们见证着这艘船昨夜遭遇的灭顶灾难。

再大的船,与涛涛江水和喜怒无常的大自然相比,都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此时,风浪已经小了很多,除了这姑娘,四下见不到一个人。

这里离村落还有一段距离,鱼群也不多,因此,就算是大白天,也少有人来,渔民都不愿意光顾此处。

姑娘顾不得自己的伤,也顾不得浑身湿淋淋冷得发抖,慌张地伸出双臂向身边摸索,嘴里惊恐地喊着:“姐姐!姐姐!你在哪里?我好怕!”

原来她眼睛看不见。

跌跌撞撞艰难前行,又迈了几步,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跤!

顾不得疼,她赶紧伸手上下摸索,摸出那是一个人!

那人躺着一动不动!

同来的时候,船上一共有三十几个人呢。

姑娘颤抖着手,朝那人的脸庞摸去——眼睛、鼻子、嘴......

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轮廓了,那不是姐姐是谁?

姐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姑娘湿漉漉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再摸向鼻孔,将自己的脸贴上去感受了半天——一点气息也没有!

“姐姐!姐姐!”

她拼命地喊她、摇她,把姐姐的脸贴到自己胸口,可是地上的女子,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曲水镇是个普通的镇子,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部分百姓过着并不富裕但安详的生活。

镇子上的人们正在议论纷纷。

这几日不知打哪儿,来了一位陌生的盲哑女,眼睛虽看不见,却令人称奇地画得一手好画,笔走龙蛇,简直有如神助,因此她干脆以卖画为生。

每日现场作画,吸引了许多围观者。

奇的是,她自身条件如此困难,画作却还不明码标价,谁愿意买谁买,爱给多少钱就给多少,不用讲价。

几个铜板不嫌少,给一整锭银子放在面前,她也不会表示感谢,连个揖都不曾作过。

她整个人就像深深沉浸在丹青的世界里,都快要不食人间烟火了。

她的杏眼很美,可惜空洞无神。若能视物,该是怎样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啊!

每日也不见她吃喝,只是熟练而不知疲倦地埋头画呀画,尤其是她画的苍鹰,目光凌厉得如同活物一样,堪称曲水一绝!

也有看客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喂,姑娘,你眼睛看不见,怎么画的画呀?”

“就是,你怎能知晓这鹰的眼睛和喙,应该落笔在哪里呀?”

“姑娘,你是先学绘画,而后眼睛看不见的,还是生来就看不见呀?”

一次两次三次,她都不作答,就像没听见一样。

乡里乡亲们口口相传说,这姑娘年纪轻轻的,不但盲,而且哑,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孽呦,这一世才得了这么大的罪受!

因此,也不大同情她。有个别同情她,想伸出援手的,也被其他人拉开了。

无论有多少人在眼前、身后指指点点,说好话坏话,盲哑女永远只是淡然的神情,该做什么仍做什么,不疾不徐,非常从容。

她的五官其实长得很好看,但是脸上总有脏兮兮的浮土,掩盖了她本来的姿色,不知是不是故意抹上去的。

对于无法保护自己的她来说,如此反倒相对安全得多。

动物有“保护色”,盲哑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保护色”呢?

只是,其中的辛酸,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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