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肆拾(1 / 2)
次日,天不足亮,知了粘在树梢吵得人懊燥。蜷在席子上的淳和一早被热醒过来,窗户灰蒙蒙的,给她打了半夜扇子的明晟不见踪影。没人扇风,淳和这后半宿睡得并不太舒坦,醒着眼也是半睁半闭摸到打好的水盆边,捧着水,呼啦啦往脸上一浇,梦游似的蹒跚出了门。
州衙后苑里,顾云在指点紫真剑法:“剑气环绕退敌数尺,易手易攻,剑气足而形淡。”
紫真的剑法在琼云同辈弟子里已是出类拔萃的,然他好不容易重新回到顾云门下,怎可放过向他这位琼云剑仙的师父求教。顾云念着紫真是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心中有愧,得闲暇时便点化他一二招,算是弥补当年的不告而别。
顾云在如意楼中时并不佩剑,开门做生气和气至上,剑器在身未免戾气太重。这次来绛州,丰容见顾云无利器傍身,请示过掌教后将顾云曾经的佩剑归还于他,也算是物归原主。
紫真聚精会神比划着剑招,中途整顿时故作无意地瞥过顾云腰间玄色湛然的长剑。这把剑从回到顾云手中后,紫真就没见过他拔出过,即便是在天水山,救出淳和时,顾云也只是以鞘上剑气击退不化骨。
师父,他好像有意无意地在躲避什么。
稍是休息,紫真重新提起剑来,顾云眸中忽的快速闪过道微光,紫真心觉不对,果不其然……
“顾云……”委委屈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顾云咳了声,交代紫真自行练剑,没两步到了半月门下,望着淳和凌乱的长发直皱眉:“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
“热……”淳和抱着瓷枕半醒半睡的,鼻音憨憨的。
手背贴了贴她的脸,冰凉的哪有一丝热气,道是蛟龙血凉,确然不错。顾云看着她,低低笑了起来。这丫头睡得实在太憨,半边小脸在竹席上印了满满的红痕一点都没察觉。
“等此间事了,我们就回琼云,”顾云轻揉着她脸上痕迹,留意着她的神色:“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去雍州的池越城,那里也是个避暑胜地。”
练剑的紫真步伐一顿。
淳和意识模糊,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顾云说什么就是什么,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突然她鼻翼吸了吸,仿佛嗅到了什么佳肴珍品,脑袋往顾云怀里直凑,拱啊拱的,摸上他悬在腰上的剑,指头一寸寸抚过,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湛卢?!嗷嗷嗷,顾云,你居然有湛卢剑!”
有心无心偷窥淳和他们的紫真手腕不稳,一剑刺进了树干里。
“十年云卧湛卢下,斗间瞻气有双龙。”形容的就是湛卢剑,紫真瞅着那黑不溜秋的一把剑,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名剑呀!
“这是诸侯之剑。”对于宝物,淳和总是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敏锐性。细细白白的手指在剑身上流连不走,淳和整个人都抖擞了起来:“怪不得顾云你那么有钱,原来你是王侯后裔呀!”
顾云也没想到她竟然一口说出这把古剑的渊源,一时怔忪不语。这把剑在他出家修道前便佩在身侧,修行太久,目睹无数的盛衰起落,百年前的记忆至今淡得快寻不到存在过的印迹了。淳和的一句话,就像锁孔中的一把钥匙,依稀令他想起些年少纵马轻狂的往事来……
淳和摸了半天,喜欢是喜欢,但她还是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她自我安慰道:“反正是你的,和我的也差不多。”她和对肉骨头垂涎欲滴的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顾云:“我想看的时候,你就拿出来给我摸摸好不好?”
顾云恍了恍神,望着她绿油油的眼睛,掌心在她后脑揉揉,宽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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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顾云与夏少臣分别在绛州城中寻找另外一只“不化骨”的下落。有了余捕头那个开头,那只祸害尝了甜头,有一就有二,蛰伏不了多日定会忍不住再出来猎食。
天太热,淳和恹恹地和没浇水的海棠样,拿着团扇赖在凉床上不愿动弹。这正好趁了顾云的意,捏捏脸,揉揉手,在夏少臣好几声咳嗽下才放开她走了。
州衙里的衙役在裴倾的带领下倾巢出动,偌大的几进房子里空旷得安静,枯叶落在地上的碰撞声都清晰得听见。
淳和卷着尾巴趴在高高的梁上,看着本应该在外头巡视的裴倾正静默地站在他与裴夫人的寝居门口。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居室门窗紧闭,颓了颜色的长门仅留了条缝,让人窥见一线压抑的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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