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相煎太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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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月将那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一字字道,“你差人去前头守着,她一回来,即刻带来见我!”

丹枫点头应命,转身而去。

此时只听院子外一阵纷乱,有人回道,“找到六公子了!”

卫盈莲大喜,忙向院外奔去,叫道,“可曾受伤?”可是话刚出口,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惨然色变,双脚顿时定在原地,再也移动不了分毫,颤声道,“发……发生何事?六……六弟他……他……”

卫敬行等人也跟着奔出,只见一名护院抱着卫敬朋小小的身子跟着赵顺向这里奔来,在他身后,还有两名护院全身湿透,满身是血被人扶回。

卫敬行暗惊,失声道,“这……这是又发生何事?”

赵顺一脸惶急,大声道,“大夫!大夫!快来先瞧六公子!”

一名大夫闻声奔来,只是略略一查,就微微摇头,说道,“已经不中用了!”

卫盈莲脑中轰的一声,身子轻轻一晃,忍不住放声大哭,叫道,“不!不!六弟……六弟……”扑前抱住卫敬朋的身子,连声叫喊。

卫敬行的身子轻轻颤抖,轻轻摇头,说道,“怎么会?怎么会?”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十几个兄弟姐妹还有说有笑的在一起吃茶,可是转眼之间,竟然成了这副局面。

赵顺立在他身边,说道,“三公子,我率人入园去寻六公子,哪知道……哪知道池塘边的石头松动,他们二人不防摔了下去,池塘下,竟然有许多尖石,六公子……六公子就是卡在两块尖石之间。”

“尖石?”卫敬行脸色变的青白,目光怔怔望着卫敬朋的尸身,喃喃道,“难怪……难怪我没有瞧见他,如果……如果再多寻一会儿……”

如果不是他急着带卫敬岩回来救治,如果入水再找一遍,或者就能将卫敬朋求回。

看到卫敬朋小小的尸身,莫寒月骤然阖上双眸。心,也跟着有一瞬间的颤抖,实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

上一世,她沙场征战,死在她手里的人不在少数,可是……那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啊,即使他是卫东亭的儿子!

可是……

也就是短短一瞬,当初刑场上那满眼的鲜血辅天盖地而来,瞬间将她心底的不忍击碎。

她莫、季两家满门五百口人,又有多少孩子跟着一同蒙难?卫东亭一党,又何曾手软?

狠狠咬牙,莫寒月缓缓张眼,定定向卫敬行注视,淡道,“三哥放心,既然是在十一这里出事,十一必会给大伙儿一个交待!”

“交待?”卫敬行霍然抬头,咬牙道,“卫十一,如今出的可是人命,你要如何交待?”

莫寒月将目光落在卫敬朋小小的尸身上,眸中露出一丝悲哀,一字字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是啊,莫、季两家满门,五百余条人命,卫家要如何来偿?

“好!”卫敬行又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连连点头,冷笑道,“那就等十一妹妹的裁夺!”

莫寒月垂眸,侧头向卫敬岩望去,见他双眸紧闭,脸色惨白,不由心底暗叹。

听卫敬博的讲述,这位四公子倒有些真性情。可惜!可惜他是卫东亭的儿子!

今日这场局,虽说不是她亲手所设,可也是她有心引这些人入局,只是到底最后谁会中招,却是各凭天命。

这里的消息传到园子外,满府皆惊,八姨娘跌跌撞撞的闯进院子,一眼瞧见卫敬朋小小的尸身,尖叫一声,险些晕去。

卫盈莲忙一把将她抱住,哭道,“娘!娘!你节哀!你节哀啊!”

八姨娘窒了片刻,终于“哇”的哭出声来,扑上卫敬朋的尸身,嚎啕大哭,叫道,“儿啊!我的朋儿……你死的好冤……好冤啊……”

卫盈莲跟着落泪,咬牙道,“娘,六弟不能白死!不能白死!”抬起头,狠狠的向莫寒月瞪视。

八姨娘被她一提,也霍然抬头,尖声叫道,“卫十一,是你!是你!”双手箕张,向莫寒月扑来。

还未扑到她身上,丹霞一手横来,已将她挡开。

莫寒月挺立不动,淡道,“八姨娘,事情还未分明,请八姨娘先歇歇!”

八姨娘大怒,喝道,“贱婢,你竟敢动手?”

挥手向丹霞打去,却被丹霞一把握住手腕,淡道,“姨娘还是歇歇罢!”顺手回推,将她摔入一张木椅之中。

八姨娘打莫寒月不着,反而被一个丫鬟推这一下,转眼看到小儿子的尸身,更是又悲又痛,忍不住捶胸顿足,放声大哭。

卫敬行脸色大变,咬牙道,“卫十一,八姨娘爱子新丧,你……你还有没有心肝?”

莫寒月挑眉,说道,“正因为念在八姨娘爱子新丧,才只请八姨娘歇歇罢了!”

卫敬行不知道,可是卫盈莲却不禁色变,指着莫寒月颤声道,“卫十一,你敢!”

一年前,这个傻子的话言犹在耳,这处小院,非请而入,不管是谁,都是打出去!

莫寒月向她淡淡而视,说道,“有何不敢?”

卫敬行见她到了此刻,竟然一脸淡然,没有一丝悔过之意,不禁又惊又怒,向她指道,“卫十一,你……你要与所有的兄弟姐妹为敌吗?”

岂止?

莫寒月眉目微动,问道,“三哥何出此言?”

卫敬行咬牙,说道,“今日你下帖相请,结果一死三伤,你……你竟……你竟……”一时间,气结于胸,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只听院外丹枫回道,“小姐,三小姐回来了!”

只这一句,院子里顿时一寂,就连八姨娘也噤声抬起头来。

莫寒月厉声喝道,“还不带她进来!”

随着喝声,卫盈秀一个踉跄,已被丹枫推进院子,一眼看到院中的情形,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这……这是出了何事?”

“何事?”莫寒月冷笑,一步步向她走去,淡道,“三姐姐,你替妹妹修的好园子!”

卫盈秀听到“园子”二字,心头怦的一跳,失声道,“你们……你们进了园子?”慌乱之下,望向四周神色各异的兄弟姐妹。

莫寒月停步,冷道,“怎么,那园子进不得吗?”

卫盈秀看看莫寒月,又望望地上卫敬朋的尸体,一瞬间,寒意直透脊背,结结巴巴道,“我……我……”

莫寒月咬牙,冷冷问道,“不如三姐姐来告诉妹妹,那假山为何会崩塌?池塘边的石头为何会松动?池塘里为何会有那许多的尖石?亭顶的横梁为何会掉落?那河上的木桥,为何会断掉?”

她一句一问,都是卫盈秀所下的陷阱之一。

卫盈秀不禁步步后退,连连摇头,说道,“我……我怎么知道?昨儿……昨儿我分明还去……还去……”

莫寒月低笑一声,说道,“是啊,三姐姐昨儿才带着丫鬟去清扫,却毫发无损,为何今日旁人进园,就会出如此多的事故?”

卫盈秀步步后退,突然咬牙,大声道,“我又如何知道?今日我一早被你打发出府,此刻刚回,又哪里知道发生何事?”

“是吗?”莫寒月冷笑,下巴微扬,冷冷向她注视,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是今日我在你离府之后,将假山山石挖松,毁掉木桥的桥板、栏杆,池塘里放入尖石,还将亭顶的横梁松动,只等着几位公子、小姐入园?”

卫盈秀本就想到这些说词,此时被她抢先说出来,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冷笑一声,抬眸向卫敬行望来,问道,“三哥也是如此想吗?”

卫敬行瞧瞧卫盈秀,又看看莫寒月,不禁双眉紧皱,一时难以分辩。

据他所知,这位三姐素来清和,从不与众姐妹争竞,因为大公子卫敬言的关系,兄弟姐妹也要敬她三分。要说她设下毒计要害这许多兄弟姐妹,委实难信。反而是眼前的十一小姐,自幼受父母冷落,平日也受姐妹们不少凌虐,心中必然怀恨。

可是,单凭这院子里的十几个小丫鬟,单单半日的功夫,又如何能做出这许多事来?

莫寒月见他神色不定,不由冷笑,说道,“既然三哥也不能分辩,又事关人命,只好听凭爹爹裁决!”转头望向赵顺,说道,“赵管家,劳烦你亲自到皇宫外守着,见到爹爹出来,速速回禀!”

虽然说现在院子里的公子、小姐都较莫寒月年长,可是莫寒月却是嫡女,又掌半个家,支使下人,也是份所应当。

赵顺微一迟疑,说道,“十一小姐,那这里……”

莫寒月唇角微勾,凝出一抹冷意,说道,“调家丁护院过来,将这园子封起,任何人不许出入,等爹爹回来查验!”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赵顺点头,说道,“小人即刻就去!”一路喝命,拔步飞奔而去。

莫寒月微微阖眸,慢慢退回椅中坐下,向丹枫道,“你唤几个丫鬟,取几床被褥来,给四公子用,再卸块门板下来,给六公子停用。”

“不用你假好心!”八姨娘嘶声大吼,扑前抱住卫敬朋的尸身不放。

莫寒月垂眸,淡道,“八姨娘,六哥也倒罢了,四哥重伤,如今秋凉,你要他冻着吗?”

“我……”八姨娘顿时脸色惨白,抬头愣愣的瞧着卫敬岩,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见她不语,向丹枫微微摆手,丹枫应命而去。

卫敬行向莫寒月注视片刻,见这片刻功夫,她使人禀报卫东亭,命人封禁园子,又使丫鬟照护卫敬岩,指挥停当,竟然挑不出一丝错漏,不禁微微皱眉。实不知这是她事先想好,还是这小小女娃本就心思慎密。

卫东亭和侯氏刚出皇宫,听到赵顺的禀报,不禁惊的三魂不见七魄,即刻上轿,一路急赶,匆匆返回。

八姨娘一见他进院子,立时扑上前抱住双腿,号啕大哭,叫道,“相爷!相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我的朋儿……我的朋儿死的好惨啊……”

卫东亭一眼看到当院门板上摆放的卫敬朋的尸体,不由禁的手足冰凉,喝道,“十一,究竟发生何事?”万万没想到,不过是离府半日,府里就发生如此大事。

卫盈莲抢先一步,说道,“爹爹,今日十一妹妹下帖子请我们前来,说是为三哥、四哥接风,哪里知道……哪里知道竟然设下陷阱,六弟……六弟……”说到后句,双手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接风?”卫东亭低声重复,目光扫过院子里摆放的案几、茶果,冷声道,“就是在这里接风吗?”虽说卫敬行、卫敬岩二人只是两个庶子,可是就以茶果在这院子里接风,也显的过于粗陋。

五小姐卫盈瑶接口道,“回爹爹,十一妹妹说,如今秋高气爽,坐在屋子里气闷,反而是院子里自在。后来不知为何,六弟就闹着要去游园,拉着五弟同去。”丝毫不记得,是她口口声声提到这新修的园子,才令卫敬朋起意。

“游园?”卫东亭冷下脸,向卫敬行望去,唤道,“老三!”

卫敬行点头,说道,“回爹爹,果然如此,只是……”抬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咬牙道,“这园子如此凶险,十一妹妹竟不加劝阻,恐怕难辞其咎!”

卫东亭的脸色一寸寸冷下去,向莫寒月定定注视,问道,“十一,他们说的可是实情?”

现放着一个重伤的卫敬岩不管,倒是向她步步紧逼,八姨娘也好,卫敬行也罢,还有那五小姐卫盈瑶、七小姐卫盈莲,还当真是有趣的紧啊!

莫寒月垂头,将唇角的一丝冷笑掩下,说道,“既请爹爹回来,此事自然要查个分明,只是三哥重伤,爹爹可否先请太医诊治?”

卫东亭一惊,这才留意到,廊子里还躺着一个卫敬岩,不禁脸色更加难看,向赵顺道,“快,拿我的帖子,命人去请太医!”

赵顺应命,拔步飞奔而去。

莫寒月又命丫鬟将两张椅子并排摆在檐下,行礼道,“爹爹、母亲请坐!”

卫盈莲冷哼,大声道,“卫十一,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如今生出这等大事,岂是容你瞒哄得过去的?”

莫寒月回头向她淡淡一扫,这才向卫东亭道,“爹爹,事已至此,不要说姨娘、兄长们不肯,就是十一,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卫东亭见她气定神闲,又言之成理,不禁微微点头,与侯氏在椅中坐下,说道,“说罢,究竟为何会发生这许多事?”

莫寒月端端正正向他行下一礼,禀道,“回爹爹,今日十一因为娘娘省亲之事,将几位兄长、姐姐请来,一为商议上元节所穿用的衣裳首饰,二来也顺便为三哥、四哥接风。”

卫东亭点头,说道,“这倒也是理!”原来不是特意为了接风。

莫寒月续道,“后来六哥说要游园,拉四哥、五哥同去,九姐、十姐也跟着往园子里去,随后就发生这许多事!”

卫东亭向卫敬行望去,问道,“老三,经过可是如此?”

卫敬行点头,说道,“是,确实如此,只是……只是有谁知道,那小小一座园子,竟然会有如此多的陷阱!”

卫东亭皱眉向莫寒月注视,说道,“十一,这是你的园子,也是你将人请来,那园子有许多危险,你岂会不知?为何不阻拦?”

“是!”莫寒月点头,抬起头定定向他注视,说道,“回爹爹,这园子是一个月前才刚刚修好,十一随爹爹行宫伴驾,前日方回,昨日又跟着母亲处置府中杂物,也是近晚才回来。今日前晌,也是留在前院,此间并无瑕去查看园子。”

侯氏见卫东亭望来,轻轻点头,说道,“不错,昨儿整整一日,十一都在后宅花厅里,一问习妈妈就知,今日我们出府之前,十一也始终跟着我!”

莫寒月见她做证,又续道,“昨日十一从前头回来,三姐姐来交差事,说是园子已经修成,十一乏累,只命她带人将园子洒扫一回,想今日得闲去瞧瞧。”

卫敬行听到这里,不禁冷笑一声,说道,“可是十一妹妹未去,却是旁人进了园子。”

莫寒月目光向他一扫,微微点头,说道,“是!只因今日一早,殿上传下旨意,娘娘要在上元节省亲。十一担着府里内宅的事务,想三哥、四哥很快就要忙碌,怕再难得空闲,只能将些许小事抛下,下帖将各位兄长、姐姐请来,商议所用的衣饰。”

侯氏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说道,“自然是娘娘省亲的事大,一个园子又不会长腿跑了,不急在一时。”

娘娘省亲,如今是卫东亭和侯氏心中一等一的大事,八姨娘听她将此事抬出来,侯氏果然对她句句回护,不禁又惊又怒,嘶声大吼,叫道,“卫十一,你不要以为将娘娘抬出来,就可将此事搪塞过去!”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姨娘,十一只是向爹爹、母亲讲述经过罢了,姨娘又何必着急?”

卫敬行皱眉,说道,“十一,今日之事,又与昨日有何干系?”

莫寒月淡道,“十一是说,昨儿一日忙碌,回来之后曾命三姐带人将园子洒扫,其后夜色已降,并没有旁人再进园子!”

目光扫向呆坐一旁的十小姐卫盈璧,说道,“昨日洒扫之后,丫鬟们说园子新建,以红绸将入园子的路隔开,等我亲自查看,十姐想来知道!”

卫盈璧一愕,见众人望来,轻轻点头,说道,“是,是我们将红绸扯去,可是……可是……”想到亭上横梁塌下那一刻的凶险,嘴角一瘪,已说不下去。

卫敬行扬眉,问道,“你是说,昨夜之后就无人进园子,那又如何?”

“如何?”莫寒月冷笑,霍然回头,向缩在一旁的卫盈秀望去,冷冷道,“园子是三姐姐一手督造,昨日也是三姐姐带人入园洒扫,为何三姐姐安然无恙,今日旁人入园就生出这许多事来?”

只一句话,顿时将矛头转到卫盈秀身上。

是啊,为什么?

所有的目光,顿时都落在卫盈秀的身上。

卫东亭脸色一沉,唤道,“三丫头!”

卫盈秀惨然色变,“噗嗵”跪倒,连连摇头,说道,“我……我不知道,昨儿明明还好好儿的,又……又怎么知道……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莫寒月向她踏近几步,咬牙道,“三姐姐不知道,是不是要妹妹来替姐姐说?”

卫盈秀身子一缩,结结巴巴道,“说……说什么?”

莫寒月冷冷向她逼视,淡道,“你勾诱胡二,被我拿到把柄,不得已受我驱使,你本来想只要除掉我,此事就再也无人知道。

这几句话一说,卫敬行顿时瞪大双眼,卫盈莲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卫敬行惊讶的,自然是一向清和的卫盈秀为何会勾诱一个奴才。而卫盈莲等人却是因为卫盈秀几次对莫寒月下手。

卫盈秀听她将前事全数抖出来,不禁连连摇头,嘶声道,“没有!我没有勾诱胡二!你……你胡说,胡说!”

可是她与胡二私通,除去新回府的两位公子,满府皆知,又岂能容她抵赖?听她一喊,反而所有望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一抹怀疑。

莫寒月哪里理她?微微摇头,说道,“我念在姐妹一场,不过稍加训戒,你又哭求认错,我才将你饶过,哪里知道,你却越发变本加利,竟然跑去前院做出那等事来!”

卫盈秀眼看兄弟姐妹望来的目光都露出一抹鄙薄,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连声道,“不,不!我没有,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只是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如今她也已经是一个奴妇,任她如何分辩,谁又能信?

莫寒月冷笑,续道,“再后来,母亲做主要将你赐给胡二为妻。你不愿从一个相府小姐变成奴妇,向我苦苦哀求,见我不应就怀恨在心,趁我行宫伴驾不在府里,串通工匠,在修园子时设下重重机关,想要取我性命,哪知道阴差阳错,我未入园,反而连累四哥等人受伤,六哥送命,是也不是!”

她这一番话说的虽快,却句句清楚,字字诛心,卫盈秀听她将自己的所做所为一句句道破,脸色越发变的惨白,连连摇头,说道,“不……不……我……我没……没有……”虽然想极力抗辩,可是又哪里说得出话来?

院子里几十双眼睛,都落在那相对而视的两个人身上,但见一立一跪,一个脸色惨白,满面惊慌,一个却周身杀气,字字凌利,却又入情入理,不由都是暗吸一口凉气。

虽然嫁为奴妇,也不见一向清和的三小姐如此狼狈,而那个一向任人欺凌的傻子,又几时有如此的气势?

卫东亭脸色青白,霍然站起,向卫盈秀一指,喝道,“贱人,还不快说!”

卫盈秀心头打一个突,狠狠咬牙向莫寒月瞪视,突然大声道,“不!我没有!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我虽然不愿嫁为奴妇,可并没有起意要害你。是你!是你怕三弟、四弟回府夺了你的权柄,所以下手加害,却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我的身上!”

她心知此罪一认,不要说府里权柄,恐怕连性命也立时断送,竟然一口否认。

她这一喊,众人所有的目光又都移动莫寒月身上。

莫寒月好笑,说道,“三哥、四哥回府,纵然领些差事,也是前边的事,如何会插手后宅,怎么就会分去我的什么权柄?”

卫敬行上前几步,说道,“十一,你既然知道三姐有心害你,岂会想不到这园子有古怪?为何六弟要进园游玩,你不阻止,竟然就由着他们去送死?”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三哥当真高估十一,若十一早知她用心如此歹毒,又岂敢用她来修建园子?难道就不怕自个儿当真被她暗算?不过是事情发生之后,照理推断罢了!”

她这话一出,卫盈秀顿时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棵救命稻草,尖声叫道,“不过是你凭空推断,就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我的身上,卫十一,我卫盈秀与你何仇,你要置我于死地!”

“凭空推断?”莫寒月好笑,一句句问道,“三姐姐,那园子是你督造是实,你入园无恙也是事实,这几个月来,我并不在府上,那许多的陷阱,不是你所布置,还能是谁?”

卫敬行道,“十一,你既然知道她想要害你,难道就不曾想过她会在园子里动什么手脚?”

莫寒月道,“只因她前几次下手,都是她与十一一道儿的时候突然暗算。十一以为,纵然她有心害我,这等事也必得她亲自下手。今日她不在府里,也就未加提防。”

“她亲自下手?”卫敬行扬眉,问道,“她虽年长你几岁,可你身边自有丫鬟跟着,她又如何向你下手?”

莫寒月道,“十一在自个儿府里行走,丫鬟总有离身的时候,之前几次倒也罢了,可在离府之前,她借外头堆放的大木要取我性命,我这院子里的小厮、丫鬟可都亲眼所见!”

别的事倒也罢了,那次大木倾倒,莫寒月险些被砸死的事,丫鬟们想起还心有余悸,闻言都是连连点头,丰儿小声道,“那次若不是小姐躲的快,那许多大木砸下来,哪里还有命在?”

夏儿也连连点头,恨声道,“那时就该将三小姐送至夫人处说理,小姐却偏偏放过!”想着今日的事,若都发生在自己小姐身上,当真是防不胜防。

有一名护院说道,“有一次三小姐唤我们前来扛抬塌下的大木,难不成就是那次?”

卫盈秀大声叫道,“那次不过是意外罢了,你们却为何口口声声说是我加害?”

也就是说,还当真有这回事!

卫敬行要想不信,却听院中丫鬟众口一词,连护院也出口证实,不由又惊又疑,连向卫盈秀看去几眼。

莫寒月摇头,说道,“三姐,这许多人亲眼所见,岂能容你抵赖?”

卫盈秀大声道,“难不成你信口攀污,我就不能为自个儿分辩?”

卫东亭见二人争执不下,连连摆手,向莫寒月道,“凭空猜测,终究不能令人心服,你说是她,总要查有实据!”

莫寒月道,“如今不过是假山、亭子两处就有许多事出来,这园子旁处还不知藏着什么,十一恳请爹爹使人查验一番,若不然,这园子十一如何敢用?”

是啊,如果今日莫寒月宴请的不是府里的公子、小姐,而是各大名门世家的小姐呢?

卫东亭越想越惊,脸色越发变的阴沉,目光冷冷扫过卫盈秀,向赵顺道,“你唤几个人,将这园子细细查一回,看还有什么不妥!”

赵顺领命,带着几个护院往园子里去。

赵顺刚去,就听门外小厮回道,“相爷,张太医来了!”

卫东亭忙道,“快请!”起身向院外迎来。

张太医见深入后园,也不敢多看,见到卫东亭忙行下礼去,说道,“不知府上是哪一位小姐有恙?”

卫东亭青着一张脸,说道,“是小儿受伤!”引着他向院子里来。

院子里,五公子卫敬博仰躺在一张长凳上,身上的血迹虽然擦去,可是头上身上缠着许多布带。

九小姐卫盈宜仰靠在一张椅子里,一条腿被木板夹起,正疼的小脸儿苍白,低声抽咽。

更令人心惊的,是廊下躺在被褥中脸色惨白的卫敬岩,和院子当中门板上卫敬朋的尸体。

看到这等情形,张太医大吃一惊,颤声问道,“这……这是……”但想这是相府内宅,不管是发生何事,都不是自己一个属官能问得到的,又忙住口。

卫东亭引他向卫敬岩去,说道,“今日府里出些事故,小儿昏迷不醒,还请太医快些诊治!”

张太医点头,也不敢再看院子里旁人的情形,忙在卫敬岩身边蹲下,细心查看他的伤势。

这一岔开,莫寒月和卫盈秀也不再争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卫敬岩身上。

张太医查验一番,见卫敬岩身上的伤处已经包扎妥当,起身向卫东亭一礼,说道,“此刻看来,公子所受皆是外伤,昏迷不醒,想来是缺血的缘故,等卑职给公子开些疗伤补血的药物,先给公子服下,再观后效!”

卫东亭听说卫敬岩无恙,轻轻松一口气,点头道,“有劳太医!”

张太医点头,寻张案几坐下,唤医僮磨墨,很快挥就一张药方交给卫东亭,说道,“虽说都是外伤,可是看公子情形,可伤的不轻,要好生调养才是!”说完向卫敬岩一望,脸上露出些迟疑。

卫东亭瞧见,不由心里一紧,说道,“太医有话但说无防!”

张太医苦笑,向他一礼,说道,“丞相请恕下官多嘴,这伤病之人,如何还能着风?府上这些公子、小姐……”说完又向卫敬博望去一眼,却不敢多看卫盈宜,停口不说。

卫东亭恍然,说道,“还当真是本相疏忽!”唤人封谢银给张太医,命小厮送出府去,转身回来,向卫敬行道,“这里的事,自然要问个清楚,只是他们几人受伤,你唤几个人先扶回去歇着罢!”

卫敬行领命,一迭连声唤人,将三人送回,又向卫敬朋尸身一望,问道,“爹爹,六弟……”

卫东亭一心只在权势,加上儿女极多,对这些庶子庶女都不大留意,此时向卫敬朋望去一眼,想他毕竟是他卫东亭的儿子,心中倒有些难过,默然片刻,叹道,“不管如何,总也不能让他暴尸在这里,抬到前侧院,备棺木装殓罢!”

卫敬行应命,又唤人速去备办棺木,命两个小厮将卫敬朋的尸身抬去。

八姨娘对这小儿子却向来钟爱,闻言立刻放声大哭,叫道,“不!不!相爷,朋儿死的冤枉,你如此让他如何安心,我要让他看着害他的人偿命,才可入殓!”扑上前抱住卫敬朋尸身,死活不肯放手。

自己六个儿女,短短半日,竟然一死三伤,三个儿子更是没有一个完好,难不成,就这样罢了?

卫东亭无奈,皱眉道,“你不许他入殓,难不成就放在这里?”

八姨娘摇头,大声哭道,“今日相爷不给妾身一个公道,妾身宁愿他就在这里,让那些害他的人看着,看她们如何心安!”

卫东亭皱眉,说道,“你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他死的不安?你放心!此事本相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向几个小厮摆手,喝道,“还不抬出去!”

“不!不!”八姨娘疯狂摇头,死抱着不放,大声道,“不许动,谁都不许动!”

卫敬行上前劝道,“姨娘,六弟虽逝,你还有四弟、五弟,他们身上有伤,你如何能够不顾?万一再有差错,可如何是好?”

八姨娘一惊,一把将他抓住,厉声道,“三公子,虽说你和岩儿不是一母所出,可是自幼一同玩耍读书,你怎么可以如此咒他?”

卫敬行摇头,说道,“姨娘,我又怎么会咒四弟,只是如今他昏迷不醒,你不顾他,偏偏只顾一个去了的六弟,岂不是令四弟伤心?”

八姨娘看着卫敬朋的尸身落泪,哭道,“我……我只想为我朋儿讨个公道!”

卫敬行道,“姨娘,这几日我们回来,六弟见到四弟,可不知道有多欢喜,如今知道你不顾四弟,六弟在天有灵,又岂会心安?”

八姨娘愣怔片刻,低声道,“是啊,他成日跟着他四哥,连我都不要了呢!”喃喃低语,终于慢慢放手。

就在此时,只见赵顺全身湿透,从院子外进来,躬身道,“相爷!”

卫东亭扬眉,问道,“赵管家,你这是何故?”他命赵顺细查园子,难道还查到水里去?

“相爷!”赵顺躬身回道,“小人细细查过园子,假山崩塌一处,是大石下压以小石,至使大石不稳,略略受力,就极易滚落。而那亭子的横梁,不但卯钉被人抽去,更是侧柱不稳,只要有人靠上侧柱,上端横梁就会滑落!”

卫敬行脸色变的凝重,问道,“那断裂的木桥呢?”

赵顺向他躬身一礼,说道,“回三公子,那木桥看似结实,可是中间的几块板子向下一面被人锯开一半,只有面儿上薄薄的一层相连,不要说三公子如此身量儿的男子,就是十一小姐踏上去,怕也会立时折断,那栏杆也是如此!”

这样的事,自然更不是莫寒月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能够做到,唯一的解释,就是卫盈秀在督造园子时,暗中命工匠所为!

卫敬行霍然回头望向卫盈秀,不禁咬牙,说道,“若不是我学过些水性,恐怕今日不但救不了四弟,就连我也会成为那水中之鬼!”

他的话刚一出口,就听卫盈莲低呼一声,叫道,“三姐姐,难不成你只因大哥之死,才要旁人也都死在水里?”

这句话一说,包括卫东亭在内,都不禁色变。

卫盈秀听到赵顺禀报,早已脸色苍白,眼看众人望向她的目光都满是质问,不由狠狠咬牙,摇头道,“不!那园子虽然是我督造,可是我又何曾会做什么?卫十一,你成日四处乱跑,又焉知不是你得罪下旁人?为何一定说是我害你,你……你有何证据?”

此时,不管别的姐妹对莫寒月如何不满,可是都已明白是她动的手脚,听她仍然混赖,都不禁暗暗皱眉。

八姨娘尖声叫道,“卫盈秀,你……是你!你还我儿命来!”双手张开扑上要打,被卫敬行命人拦住。

卫东亭咬牙,手指颤颤向卫盈秀一指,气怒之下却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却微微扬眉,冷笑道,“证据?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只要咬死不认,旁人就找不到证据?”转身向卫东亭款款一礼,说道,“爹爹,园子虽是三姐姐替十一督建,这些事却不是她一人能够做成,只要将所用工匠带来,一问就知!”

是啊,这许多陷阱,她一个柔弱女子,又如何办到?

卫敬行也不禁轻轻点头,说道,“不错,旁的不说,单那木桥断裂,亭中横梁掉落,就必是工匠所为,将他们唤来,一问就知!”

卫东亭点头,向卫盈秀问道,“修建园子,你用的哪里的工匠?”

“我……我……”卫盈秀双唇微颤,说道,“那工匠……工匠是……是……”为了给莫寒月下陷阱,所有的工匠都是她的舅舅替她甄选。

莫寒月向她淡望一眼,说道,“爹爹,最初原说十一院子外头的空地裸着,种些花草罢了,是唤府里的乌妈妈前来与三姐姐商议。后来说起修园子,此事也就全都交给她二人主理,所用工匠是何人,想来乌妈妈也是知道的!”

卫东亭点头,命道,“来人,将乌妈妈唤来!”

一声令下,早有小厮向外奔去。

卫盈秀见状,一张脸早已白到极致,却咬紧牙关,默然不语。

片刻乌婆子带到,看到院子里卫敬朋的尸体,不由大吃一惊。

卫东亭喝道,“乌妈妈,此事是你与她一同打理,你也脱不了干系,说!工匠是何人,速速引人将他带来!”

乌婆婆大惊,忙连连磕头,说道,“回相爷,此事十一小姐虽说交在老奴和三小姐身上,可是从定下图纸之后,三小姐就再也不许老奴过问,就连种花草都是请外人来做,老奴当真不曾插手,又如何知道工匠是什么人?”几句话,推的干干净净。

“没有让你插手?”卫东亭挑眉,转头见卫盈秀垂头而跪,不由怒火中烧,喝道,“贱人,还不快说!”

卫盈秀身子一颤,咬牙道,“我……我……那些工匠行止不定,我……我也不知去何处问去……”

话刚出口,就听院门外小厮回道,“相爷,二公子回来了,说有急事回禀,请相爷和十一小姐一见!”

卫东亭一怔,问道,“有什么事如此着急?”说着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有急事也倒罢了,怎么还要见十一小姐。

虽然说是一府的兄妹,可是太过亲近,也难免被人诟病。

小厮道,“奴才和二公子回说,十一小姐这里有事,怕一时不能出去,二公子更急,直说人命关天,万请相爷和十一小姐一见!”

卫东亭听到“人命关天”四字,不由一惊,大声道,“什么人命关天,不许胡说!”

莫寒月向侯氏一望,轻声道,“或者二哥当真有什么事?”

侯氏在这里坐这许久,早已不耐,说道,“他从外头回来,既说有急事,想来不会有假,横竖这里审不出个头绪,不如先瞧瞧他有什么事!”

卫敬行大急,见卫东亭起身,忙上前一礼,说道,“父亲,这里的事还未问清楚,难道罢了不成?”

八姨娘一见,也是放声大哭,叫道,“相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啊……朋儿,你死的好冤……”

卫东亭被她一哭,只觉心烦意乱,说道,“如今无从查问工匠,待到查问清楚,自然还朋儿一个公道,你又哭什么?”

卫敬行向卫盈秀一望,咬牙道,“父亲,她既不说,自然要审到她说为止,岂能容她狡赖?”

虽说自幼对她有些敬畏,可是如今听说她竟然勾诱奴仆,被人当场抓到,才不得已下嫁,心中原有的敬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鄙薄。

不过一个奴妇而已,自然可以肆意审问。

卫盈秀大惊失色,尖声道,“你敢!”

“我为何不敢?”卫敬行冷笑,一把抓住她衣领拖起,喝道,“说,工匠是谁?是不是你与他们串通?”

虽说卫盈秀已嫁,可毕竟是女子,此时胸前被他抓住,顿时又羞又恼,咬牙道,“放开我!”挥手向他打去。

“贱妇!”卫敬行低喝,一掌挥出,“啪”的一声脆响,给她重重一记耳光,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摆小姐的架子吗?”

原来,他是想立威啊!

莫寒月见此情形,不由眉目微动,眸底闪过一抹冷色,侧身向卫东亭道,“纵然要审,可也不争在一时,二哥哥那里……”

侯氏也皱眉道,“是啊,敬飞或者真有要事!”

卫东亭略一踌躇,见八姨娘又是一副要号啕大哭的模样,不由头疼,说道,“横竖这里已闹成这副样子,也不怕再多些事!”向小厮道,“你唤二公子进来罢!”

小厮忙连声应命,拔步奔出院子。

而那边卫盈秀虽然极力反抗,却哪里又敌得过卫敬行年少男子?早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命人绑起。

卫盈秀尖声大叫,“放开我!放开我!爹爹,爹爹救我,母亲……母亲……不要……不要……”拼命挣扎,伸手要去抓卫东亭袍子,求道,“爹爹,不是女儿……不是女儿……”

卫东亭听的厌烦,后退一步避开,向她指道,“贱人,你既然做下,就要自个儿承担,趁早招了,也免得受苦!”

虽然说,他一向知道自己后宅姨娘、姐妹间少不了争斗,可是却从未料到,竟然会有如此你生我死的倾轧。

这一刻,又哪里还认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女儿,想到的都是她勾诱奴仆给相府带来的羞辱,又设下陷阱,暗害姐妹给相府造成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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