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龙脊古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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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船就开了。今天要到府城重庆了,大家都很兴奋,起的也较早,巳时,船已进郭家沱,船只在郭家沱附近作短暂停留,上下客后,就准备进入铜锣峡了。

铜锣峡又叫铜锣关,峡上还有驻军盘查过往民船,官船则免查。

船一进峡,江面骤然缩小,稍大一点的船对开时都要早点打招呼,互相靠边让道,才能过峡,好在峡不长,才五里左右。不到半个时辰便出峡进入唐家沱,停靠在唐家沱的客船,货船很多。长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江水冲刷形成一个很大的回水沱,水面宽而平缓,是一个天然的良港,不少到江北县及其到附近地方的,多在此下船,走大路,直接可达目的地,缩短了很大一截路程,货物运送也是这样,所以进出停靠的船很多。这艘官船也正向码头靠拢,下船的皆匆匆离舱。站在船舷上看热闹的,都是在朝天门码头下船的人。

这时一位商人打扮的人也挤在管代朋侧边观看人们下船,见管代朋也没有下船的意思,便问道:

“这位老哥莫非也到重庆城?”

管代朋:“是到重庆,但不是城里,而是城外西边一个叫石桥铺的地方,请问这位老板贵姓?莫非也是到重庆?“

老板:“免贵姓陈,跟你一样,也不是重庆城,同样是城外西边的白市驿。“

管代朋:“请问陈老板,我们去石桥铺的路怎么走?”

陈老板:“我回白市驿,石桥铺是必经之地,过了石桥铺还要再走三十里,才到的了白市驿,所以我们可以一路走,我将你们送到石桥铺后我才去白市驿。”

管代朋:“那太好了,谢谢陈老板。”

陈老板:“但这已是明天中午的事了,你看现在已近午时,等船慢慢开出,怕已到中午了,等过了广阳峡,寸滩,窍角沱,到朝天门码头已近申时,下船后还得赶快走,穿城而过,争取天黑前赶到通远门内的金汤街,或骡马市街住下,明天一早才好出通远门。出通远门后,先过佛图关,七牌坊,九坑子,中午时分就到石桥铺了。我要半下午才回得到白市驿。”

管代朋:“听说朝天门到通远门,正好从东到西穿过整个重庆城。”

陈老板:“可不是嘛,所以说下船后要赶快走。”

管代朋:“不知有没有代步的马车?”

陈老板:“看我这记性,有马车,你们一大家人可租辆大马车,一直坐到金汤街。重庆城这条东西大道通马车,出城就没有通车的路,只能靠双脚走。当然有钱还是有办法的,骑马,坐轿,坐滑竿,都可以。”

船上下人完毕,很快退出码头,驶上正道。

管代朋回到舱中,与管上学商量,决定租一辆大马车连人带行李拉到金汤街。

当天,从朝天门上岸后,在朝天驿附近的接圣街,租到了一辆两匹马拉的带棚的大马车,八个人坐了还有空,管代朋邀请那位同路的陈老板一道走。一路上饱览了府城街道两边的繁盛景象。酉时,便到了金汤街,等住下,安顿好了,天都还未黑。他们在城门边找了个饭铺,吃了晚饭,这时城门已关,门楼上驻有一队官兵,在城墙上巡行,监视着城门内外的动静。

翌日,管代朋一家早早起来,吃了早饭,管上可,管上学挑着行李,一家来到城门边,等着辰时开城门出城。陈老板归家心切,也早早的来到城门边。

辰时一到,城门打开,出城的百姓,鱼贯通过城门。出城一看,城外都是乱坟包,新坟累旧坟,密密麻麻,从城门边一直拖到坡下。中间只剩五尺宽的青石官道,路倒还好走。大家下到坡底,又沿官道爬山,只见山的最高处一道雉堞参差的雄关赫然在目,爬了好一阵,来到关前。只见这座关城有四道关门,但只开了与官道相连的东西关门,行人从东门进,西门出。陈老板告诉他们,这就是有名的佛图关,是重庆城西边三关的最后一关,作为保护重庆的最后一道屏障,所以长年驻有一队官兵。由于这里是军事重地,百姓只能迅速通过,不准在关内外逗留。

出关门以外,走过一段较平的官道,便来到一座寺庙面前,庙门上有一门匾,上书“夜雨寿”,大家在寺门前的石阶上歇息片刻。

管上学看了看“夜雨寿”门匾,突然想到李商隐的诗《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忙问同行的陈老板:

“大叔,这是不是唐代大诗人李商隐那首两次提‘巴山夜雨’的夜雨寺?”

陈老板:“正是,只不过诗中巴山并未专指重庆这条龙脊山脉,但重庆的山也可泛称为巴山,因川东一带,春夏之交常下夜雨,白天却转为晴天,故这里称巴山夜雨也不错。”

管代朋:“春末夏初正是灌田栽秧的时节,每天下场夜雨,可真是及时雨啊,难怪四川成天府之国哟!”

管上学:“‘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古人总结的多妙啊!”

这时管代朋指着山下的佛图关,说道:

“你们看,佛图关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它正骑在窄窄的山脊上,两边为万丈悬崖,谁来到这里,都插翅难越,好险的地势啊!”

陈老板:“你们再看看,内水嘉陵江与外水长江在此距离最近,是重庆城西最窄的地方,所以称为鹅项颈。因此佛图关有东西扼重庆,南北控两江之势。“

管上学边听父亲和陈老板的谈话,边反复看着前后的地势,突然说道:

“爹爹,我反复看了这一路走来的山势,从朝天门江边起,就有一条山脉绵延而来,一直到夜雨寿那边,就好像一条茫茫苍苍的巨龙奔腾而来,息卧于府城内外。”

陈老板:“小兄弟说的对,重庆人认为这一条几十里长的山脉就是一条巨龙,卧在这里,故称为龙脉,是护佑重庆长盛不衰的宝山。小兄弟,这条龙脉一直绵延到你们要去的石桥铺。”

管代朋听了心中一震,这难道真是冥冥中有神灵在指引和安排吗?龙脊—石桥铺—兴旺发达,这就几个名词连在一起,太神奇了,难道真的是有神助,天助,让我们管家兴旺发达就应在这石桥铺?”

过了夜雨寿,石板官道平坦多了,虽然不时有些坡度,但并不陡。过七牌坊时,管上学留意了一下,其实有十三座牌坊,忙问陈老板,陈老板说:“这个,我也并不很清楚,好像是最先只有七座,皆是官家褒奖而立的,后来人们认为这里风水好,又在官道上,被立人的事迹借官道来来往往往之人,易于传扬,于是一些家族也将自己家族旌表牌坊也选立在这里,所以又多出六座。”

管代朋:“这些人真会想法子扬名。”

管上学:“难道官府也允许吗?”

陈老板:“我想这些牌坊本身也是宣扬忠孝节义,有益风化,又没妨碍通行,所以就听之任之了。”

过了九坑子,就是圣泉寺,圣泉寺香火很盛。寺内有一泉水,清凉甘甜,夏天如饮冰,冬天则温热冒气。传说有什么小病,来寺内烧香,喝点泉水,很快就好,不用花钱找郎中,如此神奇,故称圣泉。”

管代朋一行走到这里,大家着实有点渴了,于是一同进庙,喝了圣泉水。此庙殿阁巍峨,佛像庄严,由平顶山的半中腰直修到山顶。

官道在庙前绕过,庙后有一条小路直插石桥铺,比走官道要近五六里。

陈老板:“管兄,走不走近道?”

管代朋:“要得,走近道好快点到石桥铺,当然好!”

于是带着一家人从圣泉寺后门出来,踏上一条窄一点的石板路,不久,陈老板指着几里外的一片房子说:

“你们看,那就是石桥铺!”

石桥铺在望,大家精神来了,走的快了。

陈老板:“你们到石桥铺找谁,一些大商号的位置我都熟。”

管代朋:“龙兴药业的龙老板!”

陈老板:“龙兴药业?知道,知道,在街的中间,几间大的铺面,人家老板是当地商会会长,你们投奔他,什么问题都好办。”

一行人龙门阵一摆,很快便到了石桥。在距石桥铺不到一里的地方,小路又接上了官道。官道从石桥铺中穿过,宽宽的石板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店铺就在石板街的两边,街边也有石狮双卧的朱门甲第大宅院。陈老板将管代朋一行带到街中段的拥有五间宽铺面的大药铺前,对管代朋说:

“这就是龙兴药业!”

管代朋立即掏出涪州知州龙大人的亲笔信,朝柜房走过去,双手一拱,说道:

“贵号龙会长在不?”说完,忙将信递给??房。

柜房中掌柜接过龙大人的信一看,连忙走出柜房,拱手道:

“龙会长在后院等你们。”

回头又吩咐小伙计:“龙三,快请客人们进来坐,龙四,快进去给二老爷说客人们到了。”

代朋一家刚坐下,里面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雅鹊叫,贵客到,果然是贵客到了。”

掌柜:“二老爷,管郎中一家到了,这是大老爷的亲笔信。”

二老爷龙沛潇接过信一看,果然是兄长的亲笔信,于是走到管代朋一家面前拱手说道:

“贵客一家光临,蓬荜生辉。”

管代朋连忙拱手还礼,说道:

“草民一家来打扰龙会长,惭愧!”

接着一一介绍家人:“长子上可,上可媳妇,次子上学,郎中,上学媳妇,这是拙荆,及两个孙子。”

龙会长:“欢迎之至,欢迎之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请到里面院子里堂屋喝茶。”

说着带着管代朋一家走进内院,内院宽大敞亮,正房五间,两边厢房亦各五间,那正房对面的五间即临街的铺面,在正房一侧的地方用半间开了道角门,通到里面后院,后院为二老爷龙沛潇一家及内院做事的佣人住。故前院主要是掌柜们,伙计们住的。

管代朋一家在前院正房坐定后,丫环送上茶。

龙沛潇:“自从我大哥来信后,得知你们是我龙家的大恩人,在家母病危,气息全无的情况下,管郎中妙手回春,转危为安。如不是老天安排你们一家到龚滩,我母亲可能就驾鹤西去了,现在我母亲健在,我们得以尽孝道,使我们一家得到莫大的欢乐,这一切都是你们一家所赐,你们真是我龙家的大恩人!”

管上学:“龙会长言重了,老夫人只是身体虚弱,一时昏厥,正好碰见我在哪儿摆摊,施以救治,老夫人吉人天相,逢凶化吉,我作为郎中,为人治病,是我的本分,不足挂齿。”

龙沛潇:“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超的医技,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家兄信中言明,你们从衡山西来,意欲在石桥铺落脚谋生,置业行医,好的很。说实在,石桥铺虽有三个医馆,但郎中医术平平,哪像管郎中医道一流,手到病除。你们在此置业,设馆行医,乃是我们石桥铺百姓之福,我一定鼎力相助。

管代朋拱手道:“谢谢龙会长的鼎力,我们一家一定尽心竭力为石桥铺父老乡亲治病。”

龙沛潇:“按家兄的吩咐,我已经在本店的左边第三家买了座前店后院的房子,比这座院子小些,暂时安顿下再说。看我只光顾说话,时已正午,我们先到街上吃饭再说,我已在斜对面的松鹤楼定了席,在席上我们再摆龙门阵,你们的行李暂时放在这院里。”

管代朋:“那就谢谢龙会长。”

龙沛潇在松鹤楼办了两桌,他陪代朋、上学、上可以及门市掌柜一桌,四位女眷小孩一桌。

龙沛潇举杯:“欢迎管郎中一家到石桥铺置业行医,我先干为敬。“

管代朋:“感谢龙会长盛情接待和款待,敬龙会长一杯!“双方一饮而尽。

管代朋心中非常高兴,一来平安到达重庆,路上虽有风险,总算化险为夷,二来上可一家找来涪陵重逢,一家团聚,三来龙会长的照顾来石桥铺可立即落业谋生,四来,与姨妹余成慧的结合,老来有伴,因此,多喝了两杯,话也多了起来。他向龙会长谈了他们的逃难经过,历尽的艰辛,冒过的风险,以及与长子一家失散而复得的团聚等,在坐者听后无不为之动容,为之感动。

龙沛潇:“管大叔一家遭受大难而离散,天各一方,竟然又走到一起,真是苍天有眼,遇难成祥,可喜可贺,我想问问管大叔,上可大兄弟你将作何安排?”

管代朋:“我想先安顿好后,让他找个力气活先干干再说,他有力气,肯干活,人又本分,佣个工我想还是有人要得。”

龙沛潇:“太好了,哪的用得着上可大兄弟外出佣工呢,我们西跨院的药材库房正缺着人,不知大兄弟上过学没有?

管代朋:“读过几年,只能说初通文墨,那时上学还小,我做庄稼没得帮手,只好让他回来做农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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