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手足情深(1 / 2)
管世敦一行到成都后,先看了几个造船坊,然后直到铁市口,这里人来人往非常多,各种铁工具应有尽有,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卖大龙锯的地方。这是锯子专卖点,长长短短、宽宽窄窄的锯条应有尽有,成套成套的,管世敦与杜匠师商量,买下大龙锯条二十片,套锯十套,刨刀十套,以及各种锯条的拉手一大包,雇了两匹骡子,拉到住处,再买到从成都到泸州的上等舱客船票,杜匠师就带着这批东西返回泸州去了。
管世敦租了两匹坐马,在成都郊外走着,他突然发现,已时过八月,水稻还在扬花,至于收割肯定要九月底了,忙下马问一老农:
“请问大叔,怎么谷子此时尚在扬花呢?”
大叔:“这是晚稻,六月初插的秧,所以至今才是扬花的季节,要九月底才收割。”
管世敦:“既是晚稻,必有早稻,二月插秧,五月收割,大叔,我说的没错吧?”
大叔:“没错,正是二月插秧,五月收割。”
管世敦:“二月要插秧,我正月就要撒谷子到秧田,难道不怕冻吗?”
大叔:“你不晓得先在屋里泡谷种呀?泡好谷种再撒到田里立即长秧子,就避开了正月的冷天。”
管世敦:“有道理。大叔,早晚两季产量有好多斤?”
大叔:“种的好,肥料足,两季八百斤是得得了的,比单季高二三百斤。”
管世敦:“大叔。种两季稻有什么要求?”
大叔:“主要是要敞阳的田,太阳经常晒得到的,背阴的冷浸田就长不好。”
世敦:“大叔,早晚稻是同一种谷种呢。还是两种?”
大叔:“它实际上是一种生长期短的早熟谷种,我们都是用同一种谷种,种这种谷子虽然产量高,但人要累得多,所以川西坝种双季稻的并不普遍,尤其是缺乏劳力的家庭。”
管世敦:“这点我明白,不知道谁在出卖这双季稻谷种?”
大叔:“这怕只有赶场天去看了。”
管世敦:“我要两千斤。”
大叔:“这两千斤不是小数目,只有大的场镇赶场天才行。”
刘芳:“大叔,县城有专门经营谷种的商店没有?”
大叔:“我想应该有。乡场买不到的,都说到县城去买。”
结果,就在成都找到了专门交易种子的集市,什么种子都有。
刘芳:“看来这次买回谷种的条件不具备,因为我们要去隆昌和荣昌,不如等晚稻新谷下来再专人来买,然后雇骡子运到涪江边,再由涪江直接运到合州青草坝,明年那里先试种,如果效果好。后年几十万亩全面铺开。”
管世敦:“就这样。成都最有名的名胜古迹莫过于武侯祠和杜甫草堂。”
刘芳:“还有薛涛井,当然还是武侯祠最有名,‘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走,先到武侯祠。”
管世敦:“哎,入学时学的点唐诗,早就还给先生了。刘芳。我爹早就说过。你到我的身边,犹如刘备得到诸葛亮。真是这样,那天下午船坊家底的细账一算,算的廖夫人哑口无言。你又及时发现帐房先生是个人才,当即聘用,要管好这么大的家业,缺的是人才,你的两级管事制,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我现在出来身上都轻松多了,有你,我真是如鱼得水呀!”
刘芳:“只要我们把舵掌好,船就可一往无前。”
管世敦:“是的,划船的人好找,掌舵的难找,只要我们任用得当,他们都会好好干,主要是遴选好管理层的人。这两个月就是对韩林虎的考验,如他管理的好,我就任他为造船坊的管事。”
刘芳:“这是对的,在管理中发现人才,使用人才,提拔人才,我们则是管好这批人才就行,不一定事必躬亲。”
两人说说谈谈,拜谒过武侯祠、杜甫草堂、薛清井之后便策马南下了。
三天后赶到荣昌,由于经济状况的恢复,纺织作坊的增加,对各种织机的需求量很大,售卖各种织机已成一个专门行当,形成了一条织机巷,里面有各式织机售卖。
今年七月,管世敦回绥阳时是仔细看过管世衡的织布作坊的,与这些织机相比,已显得老旧了,该换代了。
管世敦:“这些新织机比大哥麻布作坊的好得多,织出的麻布质量高得多。大哥由于思路没打开,加之两头忙,造船厂是没经营好,但大哥对我们的支持和帮助却是有求必应,不遗余力的。几年来,我们要人力他给人力,要东西他给东西,每年约半年都在为我们办事,我心里总觉得对大哥亏欠得很多。刘芳,在船厂上我们只想让他独立干,完全撒手,没有在他经营吃力时帮他一把,事后想起来心中歉疚得很。”
刘芳:“想起来也是,我们只晓得拿钱接收他的船厂,却没有帮他出主意、想法摆脱困境,可能大哥大嫂心中对我们有看法了。世敦,我们要为他们做点具体的事,实实在在的帮一把才是,比如帮他们买批好的织机,找些熟悉新织机的工匠,以及请到大匠级的染工给他带去。”
管世敦:“刘芳你说得对,这两点都很必须,大哥临走时谈过这两方面的需求。如果有完整的作坊出卖,可连人带设备全拆迁到绥阳去,只要绥阳城内龙姻伯的龙兴药业房子还在,就在城里开设作坊,加上我们弘仁堂的院子,就已是很大的织布作坊了。可惜没带姻伯给荣昌商会会长的信函来。”
刘芳:“荣昌县已属重庆府,其商会会长应当知道重庆管家,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去拜会荣昌商会会长。”
他俩来到荣昌城关昌元镇玉屏大旅社选了间上房住下,然后到街上看了一下,主要街道就是大东街、大南街、玉屏街、文武街,商会就在这几街交汇处的县衙附近。与他们住处仅有半条街的距离。
第二天夫妇俩备礼来到商会,递上投刺,很快一人出来热情招呼:“管大老板光临敝县商会,蓬荜生辉,敝人陈礼元,敝县商会会长,兼麻布帮邦主,请进,请进!”
管世敦连忙拱手还礼:“管世敦夫妇拜见陈会长!”
说着二人进到商会正厅落座看茶。“
管世敦:“陈会长相必认识重庆总商会龙沛潇会长吧?”
陈会长:“龙会长。太熟了,是老朋友了,他的药材生意在荣昌做的红火极了,每次来荣昌我们都要喝上两杯,每次去重庆他也都要请我去管大老板的东水门酒楼喝上两杯,故此得知管大老板。”
管世敦:“这更是一家人了,我大嫂正是龙会长的女儿,目前大哥大嫂正经营织麻布的作坊,姻伯龙会长知我要来荣昌,特让我帮大哥大嫂在荣昌物色大匠级工匠和新的织染设备。故不惴冒昧,前来打搅陈会长。”
陈会长:“这可真是越说越近了。龙会长为爱女和女婿着想,改善其织麻布的技术条件,舐犊情深,可敬可佩。管大老板能否提出具体一些的要求?”
刘芳:“陈会长,与其零敲碎打的买设备,四处张罗物色人才,不如一次性的买下一两处大型作坊,这样连人带设备什么都有了。只要把作坊一锅端。搬去就行了,陈会长你看是不是这样?”
陈会长:“这样当然好。这样当然好。”
这时商会的一位副会长进来办事,听到他们的谈话,插话到:
“陈会长。外南街的昌元染织坊出了事,你晓得不?我看他的染织坊怕也经营不下去了,恐怕只有出手了。“
陈会长:“管大老板,这是商会副会长颜敬春老板,是经营木货的,颜副会长,这是重庆有名的管大老板和夫人。“
管世敦:“颜会长,幸会幸会。“
颜敬春:“重庆管大老板夫妇我早有耳闻,但今日才得见其真颜,亦幸事也。”
陈会长:“颜会长,你刚才说的昌元染织厂出事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又经营不下去了?”
颜敬春:“陈会长知道,昌元染织坊的老板古诚骧有个傻儿子,上前天晚上,他傻儿子半夜起来解手,再睡下去时不注意把灯打翻了,引燃了蚊帐,最后引燃了楼板,引发整楼的大火,古老板的妻子体弱多病,被烟子呛醒,连忙推古老板,古老板当晚赴宴饮酒过量,醉得人事不醒。古夫人赶紧下楼喊佣人,男佣人因其母病故,请假回家去了,只有一个女佣,一看这样大的火,吓得跑了出去喊邻居,等邻居赶来,除古夫人站在街边哭之外,整幢三层楼已燃成冲天大火,很快便轰然倒塌,邻居们用水扑灭余火时,在火堆中翻出了古老板和他的傻儿子烧焦的尸体,除底楼还有点没烧完的旧家具外,其他全部化为灰烬,。古夫人经不住这样的打击,成天以泪洗面,尽说胡话。”
刘芳:“古老板的兄弟该出面料理此事才是。”
颜会长:“他哪有兄弟?连姐妹都没有一个,倒是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住在乡下,所以我才说他大概经营不下去了。”
管世敦:“陈会长,人家新遭大难,可能来不及处理家产,而且又没有一个主事的人,我们该怎么做呢?”
陈会长:“管大老板,你看这样好不好,明天你们在荣昌耍一天,我去古家探探情况,看有人理事没有,明天听我的信。”
管世敦、刘芳:“行,谢谢陈会长。”
第二天,陈会长找到古家,除了一遍烧焦的房架,什么也没剩了,问隔壁邻舍古夫人现在何处?“
隔壁邻居道:“可能暂住在前面拐弯处仙客来旅社,古老板的八十岁老母下来了,在照顾古夫人。“
陈会长赶到仙客来旅社。问到古夫人住的房间。陈会长兼染织帮邦主,与古家一向很熟,敲开房门,见古夫人靠着躺在床上。侧边有个花白头发的妇人,正是古老板的母亲,昌元染织坊的前任老板,陈会长当然是认识的。
陈会长:“老夫人下来了,多年未见,老妇人还是这么健康,一点不显老,我是昨晚才得知古诚骧老板不幸过世,古夫人和老夫人要节哀顺变。”
古夫人:“我真没想到。我真没想到。”说完便不再说了。
老夫人:“我下来才知道原来是那傻儿子把灯打翻引燃的火,烧到楼上才出的事。媳妇因夫死子亡受打击太深,变得成天只说我真没想到这句话。”
陈会长:“后事处理的怎么样?”
古老夫人:“诚骧与孙子已草草埋了,只是偌大染织厂不知怎么办。”
陈会长:“老夫人,你们准备怎么办?”
古老夫人:“目前还能怎么办,媳妇已成这样,我已年过八十,已没有人再经营了,只想早日卖出去,先把染织坊的工匠这笔包袱卸落。再把媳妇的病治好,再说以后的事。”
陈会长:“老夫人,你的染织坊这样大,你出个什么价呢?”
古老夫人:“我离开染织坊已十多年了,据诚骧讲织机已全部更新了,只是厂房变化不大,你看十万两值吗?”
陈会长:“你的织机值十万两吗?”
古老夫人:“最多两万两。”
陈会长:“你的其他设备值八万两?”
古老夫人:“要不到,要不到,最多两万两。”
陈会长:“那。古老夫人。你还有什么值六万两?”
古老夫人:“匠人的住房,库房。原材料,还有…还有土地费。”
陈会长:“几亩地?值多少万两?”
古老夫人:“十亩,一亩地。一亩城里面的地多少钱?”
陈会长:“你和古老板的父亲当年买成多少钱呢?想必卖地契约尚在,你心中可能并没有忘记。”
古老夫人:“当时买的不贵,每亩大约十两,十亩百两,差不多就一百两。”
陈会长:“你几个数加在一起值多少钱呢?怕没得十万两呢,不说十万两,就五万两我们荣昌目前也难找到买主。”
古老夫人:“陈会长,从诚骧他爹起你们就是好朋友,过命兄弟,目前我这个难关你一定要帮我渡过。”
陈会长:“就冲着我是会长又是邦主,帮内兄弟有难处我那次不施以援手?但其条件是我能施以援手才行。目前你的染织坊值多少钱你心里很清楚,绝对到不了十万两你心里也是清楚的,但你却喊十万,这样子我想帮你都没得条件了,我总不能与老夫人合伙去骗别人吧!”
古老夫人:“那你说这染织坊值多少钱?”
陈会长:“首先我并不要买,第二我也买不起,第三,古老夫人心里很清楚,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有一点古老夫人要明白,任何买卖都要看值论价,双方讨价还价的,那方都不可能一锤定音。我刚才接待了个大老板,是重庆来的,他不是搞这行的,人家重庆、合州等开了十几座大酒楼,可谓财大气粗,老夫人的价格合理,我可以问问他要不要,现在就看老夫人一句话。”
古老夫人:“看值论价我懂,我不会漫天要价的,什么时候能与重庆城里面来的大老板见面?”
陈会长:“明天上午我请他夫妇来商会,你早点来,你们就在商会面商,告辞了。”
回到商会,管世敦夫妇还等在那里,正与颜会长谈织染业的情况,陈会长谈了与古老夫人谈的情况,管世敦请二位会长去荣昌的濑溪酒楼吃中饭,中饭后,管世敦请陈会长带他去昌元染织坊内内外外看了一遍。接着世敦夫妇专门来到著名的织机街,看了各种织机,记了价格,并在街上看了几间专门卖染布颜料和工具的商铺,皆一一记下价格。然后回到旅社,按一百张织机算共值多少钱。一切皆做到心里有数,这是世敦夫妇的一贯作风。刘芳:
“织机可买,有技术的人才才是最重要的。我最看重的。”
翌日,辰时中在商会议事厅管世敦夫妇见到古老夫人。刘芳善于相面,一看便知古老夫人是城府很深的人,管世敦夫妇首先向她施礼:“管世敦夫妇向古老夫人致礼。”
古老夫人:“老身还礼了。”
陈会长:“古老夫人。这是重庆来的管老板夫妇。”
关老妇人:“管老板,在重庆作何营生?”
管世敦:“营生庞杂,有种植、养殖、兼营作坊和酒楼。”
古老夫人:“搞染织了吗?”
管世敦:“那倒没有,但可以学呀,听说古老夫人有出让织染坊之意,故来看看。”
古老夫人:“只看看,不买吗?”
管世敦:“那要看符不符合我的要求。”
古老夫人:“你还有什么要求?”
管世敦:“当然有呀,比如价格合不合理,设备老旧程度我都有要求。还有匠人的染织能力,请老夫人谈谈吧!”
老夫人还未谈便抹起了眼泪,说她晚景凄凉,老来无子,又遭火灾,需变卖产业度日,使在座者为之动容。
刘芳:“既然老夫人尚在悲痛之中,无法理清思绪,情有可原,不如换个时候再说。请老夫人节哀顺变,夫君,我们走吧。”
说着站了起来,管世敦也站了起来。陈会长也不知老太太在演哪出戏,也顺水推舟地说道:
“是呀,看来老夫人已悲伤过度,只好请管大老板见谅,你们回重庆后,如再有机会。我们再联系。”
管世敦拱手道:“谢谢!”
便和刘芳往外走。
古老夫人一看自己演的哀兵之计被管夫人识破。卖染织坊的事被自己搞砸,连忙说道:
“请管大老板夫妇留步。请管大老板夫妇留步,老身尚有话说。”
刘芳:“老夫人还有话说?那好,我们就转来听听。”
他和世敦又坐回原位。陈会长知道老太太的戏演完了,要进入正题了。说道:
“古老太太如不能书归正传,就免开尊口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