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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良心说,饶是周芸芸先前就觉得他能中,可如今真的中了,还是极为难得的头名解元,仿佛又感觉有些不大现实。一直等回到后院房里挨着床榻坐下来后,她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真的中了?
那就要赶紧拿出个章程来!
便是没出过远门,周芸芸也能想到在这个年代出远门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旁的不说,只是从县城搬到府城暂住了两个月,里头琐碎的事情也是一堆,这要是从县城搬到京城呢?且便是一切顺利,那也至少要在京城待半年。之后,甭管是没考上继续用功,还是考中了留京任职或离京赴任,起码几年之内他们该是不会回来了。
低头盘算了一阵,周芸芸走到四开门大衣柜前,打开最底下的柜门,小心翼翼的取出了自己藏在暗格里的东西。
不大的两个木匣子,份量却着实不算轻,只因里头搁得全是体积小份量重的金饼。周芸芸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们弄出来,那是年初她出嫁时,周家给的压箱金,便是不算工艺,也价值一万多两银子。
仔细瞧了瞧,周芸芸将木匣子搁在梳妆台上,又从梳妆台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首饰匣子,里头都是她的陪嫁,各色金银首饰以及成套的头面首饰。除此之外,便是压在底层的陪嫁铺子的地契和房契了。
若是要远赴京城,金银细软她是肯定要带上的。好在当初周家阿奶心细,觉得她本就不可能在小地方待太久,除了几件委托牙行赁出去吃租金的铺子外,多半都是便于携带金银。至于其他的陪嫁东西,肯定是没法都带走的,好在他们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干脆就把大件的都留在这里,叫人留意一下就成了。
周芸芸盘算着,她这头顶多再带上几身换洗衣裳,谨元那头估计最舍不得的就是那半屋子书了,撇开这些外,旁的倒是都可以入京后再置办。
想清楚了,她便将东西小心的推到梳妆台深处,也没忘用小铜锁锁上,之后便起身去了前院。
这会儿时间虽还略有些早,可想着柳家兄弟二人特地跑一趟就是为了不叫谨元失望,怎么着也不能叫人空着肚子走。又特地走到前厅去瞧了一眼,见他们仨人正说到兴头上,周芸芸索性径直去了灶间,着手准备做一桌简单又不失美味的佳肴。
做饭倒是容易,可叫她想不明白的是,以往闻着饭菜香味总是食指大动的她,这回却隐隐觉得有些犯恶心。可她明明做的都是开胃的菜肴,半点儿也不油腻,岂不是奇了怪了?
思来想去也没想通,周芸芸索性丢开不去想了,只手脚麻利的做了一个苦瓜炒鸡蛋,一个胭脂冬瓜球,一个番茄烧茄子,再炖个蒜蓉丝瓜盅,里头特地放了好几勺鸡精。
菜肴齐全了,主食也容易。
两大盘子的寿司,好看又好吃。可惜县城这边买不到海味,只能做最简单的蔬菜寿司。适量的米饭配上切成合适大小的雪里红、胡萝卜、卤香菇和秋葵,添上稍许姜醋、盐粒和白霜糖,拿海菜一裹便可。
想了想,周芸芸又取了两个小碟子分别倒上酱油和芥末,至于他们沾不沾就随意了。
凑巧的是,因着今个儿急着出门看皇榜,柳家兄弟二人还真就没吃早饭。先前是中举了心头火热,便是腹中饥饿也没什么感觉。等一见周芸芸端着饭菜进了前厅,这还没瞧见具体菜色,单是闻着那股子香味,便已觉得饥肠辘辘。
等饭菜一上桌,小柳直接收不住眼了,惹得大柳一个劲儿的拿眼瞪他。这要是眼刀子能化成实质,只怕小柳这会儿浑身都是窟窿了。
孟谨元则瞧着中间那一碗蒜蓉丝瓜盅笑了,只因这道菜本来应该是挺普通的,偏周芸芸做得特别鲜,他一时好奇就问了一句,便知晓了一味被周芸芸命名为鸡精的佐料。方才也是没转过弯儿来,这会儿瞧见了倒是立马想到了。
“两位柳兄可得尝尝这道丝瓜盅,里头就搁着鸡精。”开口招呼着两位同窗入座,孟谨元还特地打量了一下周芸芸的脸色,见她看着倒是比早间略好些了,起码脸色红润了不少,这才稍稍放心,不过倒也没忘记瞧大夫一事。
柳家兄弟二人可没注意那么多,只径直入座,不多会儿就在孟谨元的相邀下开始用饭。
虽说柳家家境小康,可他们家属于耕读之家,吃喝用度方面只能说绝不苛待子嗣,却完全谈不上精细二字。偏他俩自小用功苦读,便是出门也多半是品茗会友,还真就没吃过啥好东西。如今这一尝,顿时惊为天人。
“这汤好鲜,可是因为那个鸡精?比我弟弟出息多了。”大柳如是道。
小柳险些没被这话噎死,又想起方才他当着孟谨元的面,不断的调侃自己跟粪号配一脸,就恨不得拿筷子戳死这混蛋。
——还是当哥哥的,当哥的就这么坑弟弟?就算不是亲弟弟,也不带那么没人性的!罢了罢了,他今个儿心情好懒得计较,大不了回头在大伯跟前好生哭诉一番,告黑状!!
见他们都吃上了,周芸芸顺势退了出去。她也正奇怪着,就算她不觉得自个儿就严重到要看大夫的地步,可周大囡咋能一去不回头呢?给人卖了?谁那么想不开?
回头周芸芸就出了门,拐个弯儿就到了老周家。
才刚进门呢,周芸芸一眼就瞧到周大囡窝在廊下,正贼头贼脑的往她这边看过来。还不等她开口,周大囡就三两步的奔过来,张嘴就问皇榜那事儿。
只一听这话茬,周芸芸就猜到事情原委了,敢情是听了小八那咋呼声,给怂得不敢登门了!!
简单的把事情一说,周芸芸顺口还提了可能近日就要赶赴京城的事儿,周大囡忙起身往外头走:“你先待这儿别走,我给你把大夫再唤回来。对了,我还要把阿奶找回来!”
想着柳家兄弟大概还会耽搁会儿,周芸芸便叫她别着急。不过显然周大囡完全没听进去这话,因为没过多久,大夫来了,周家阿奶也来了。
大概是在路上已经提了一嘴,周家阿奶一见到周芸芸,开口就道:“你咋了?听到谨元中举了,给乐傻了?瞧你这出息的,多大点儿事情呢?那回头他要是中了进士,当上了状元,你还不立马乐晕过去了?啧啧,你这一看就是随了你爹那傻的!”
周芸芸怨念的望了过去,她能说啥?看大夫又不是她的主意,再说她也没咋样呢,不就是嗜睡了点儿,外加天热不是很有胃口。
招谁惹谁了啊!
好在嫌弃归嫌弃,周家阿奶还是叫大夫赶紧给她瞅瞅,有病吃药,没病歇着,咋样都成。
咋样……都成?
“小娘子是有喜了,有约莫两月余了,脉象平稳,养得挺好的。只单胃口不好没啥大不了的,嗜睡也寻常,没必要开方子,多炖些汤汤水水的,补补就成。”
老大夫倒是脾气好,被周大囡来回溜了两次也不恼,且完全没开方子的意思,只道周芸芸身子骨本来就好,没病没灾的吃啥药呢?药补不如食补,药这玩意儿又不是好东西。
只是他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周芸芸立马就傻眼了,忙低头掐算日子。没等她算出个所以然来,周家阿奶就嚷嚷上了。
“府城那大夫就是庸医!上回还说我家好乖乖没怀上!看我下回不找他算账去!庸医误人呢!!”
好奇的问了缘由,老大夫抚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好脾气的道:“月份小瞧不出来也是寻常,依你之言,这是多半月前的事儿?两月有余那是脉象稳当了,要是一个半月,老夫也一样吃不准。”
这么一说,周家阿奶倒是回过味儿来了,转念忙唤周大囡拿钱给大夫,又叫她送人家回去,自个儿则是对着周芸芸嘘寒问暖的,同时又懊恼咋这般不凑巧。
周芸芸却道:“原就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儿,怎的不凑巧了?阿奶是担心我这样赶路不方便?其实也没啥,大夫不也说了我身子骨好吗?再说了,就算是赶路,也没得叫我自个儿走路的,到时候定会赁辆马车的。咱们这儿离京城至多不过月半的时间,不打紧的。”
仔细一想倒也是,起码这孩子来得极是讨喜。再细细一算,怕是六月中就怀上了,要是赶巧的话,指不定出生时,正好是谨元中状元呢!!
想到这里,周家阿奶登时笑开了花:“这样好了,我去饴蜜斋问一问,前些时候好像听说是该到了盘账的时候,要是赶巧,你们就跟饴蜜斋的车队一道儿进京去。咱们不占他们的便宜,马车盘缠自个儿出,只跟在他们后头,人多车多,好歹周全些。”
这么着倒也没错,周芸芸想了想,又道:“那家里这头……”
“这头的事儿你别管,只拣上金银细软并些换洗衣裳,跟谨元走就是了。宅子铺子,喵啊鸟啊,都有阿奶呢!你只管把你自个儿顾好了,再把钱收好了,旁的就叫谨元去干!”
被灌了一脑门子的叮咛,周芸芸慢悠悠的回了家,就这还是她自个儿争取来的,阿奶原是想要送她回去的,可就这么十来步路,何苦呢?
也是周芸芸把时间掐得极好,她回去时,恰逢席面到了尾声。
待送走了柳家兄弟,孟谨元告之他们都打算早日赶赴京城,正好之前半个月他在书房里完成了不少书画,拜托张掌柜转手出售,定能换一笔不少的盘缠,到时候入了京里,也能赁一个不错的院子住下。
“……先前为了准备乡试,我许久不曾动笔完成书画了,张兄那头也催了几次,这回他总算能高兴些了。”
周芸芸私以为,张掌柜才不会高兴,他们这一走起码好几年,高兴啥?又想着做书画不易,只劝道:“我手头上有不少银子,做盘缠足够了,不必费那些心。”
不想,孟谨元很是不赞同,反过来劝她:“你的嫁妆你便好生收着,别轻易花销了,家用我会给的。书画一道本就不能倦怠,我既当练笔又能换取家用,不算费心。”顿了顿,又道,“待会儿我领你先去医馆瞧瞧,再去把书画卖了。”
医馆……
原还想劝两句的,可一听到“医馆”两字,周芸芸就回过神来了,忙将怀孕一事告知,又提了一句饴蜜斋近日会进京一事。
人多安全一事,孟谨元当然知晓,不过他完全没心力去关注这事儿,只满心满眼的想着即将当爹一事。再细细问过无碍后,他这才放下心来,先扶周芸芸去了后院屋里,又去灶间把留在锅里的饭菜热了一下给端过去,之后才去书房将书画卷轴打包背上,出门上街去了。
……
……
三天之后,两辆分别载着孟谨元、周芸芸,以及柳家兄弟的马车,先从县城出发,直奔府城北门。他们要在城门口跟饴蜜斋的车队汇合,再一同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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