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圣意难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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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璃大将军仰头闭着眼睛,神情崩溃不能自已:“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做生意。可只有我知道,他是在逃避,在折磨自己。仿佛只要将自己搞地没有丝毫时间休息,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看着他伤心无助,李诗语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劝劝他:“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大公子他有什么烦心事儿么?”

莫璃大将军呆怔地坐下,神情凝重:“这事儿我真的不想再提了,但是大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实在不能放弃他。”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但是……大将军,有句话我一定要说。有些事情,你一味地否决并不是关心大公子。”李诗语认真道,“否决一个人,就是不信任他。大公子既然是一个满腹心事,逃避心事的人。那么你这么一直阻止他,亦或者去光明正大地拆穿他,其实……又何尝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并让他反复记起曾经的伤心事呢?”

“真的会么?”莫璃大将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李诗语坐过去:“自然会了。有些事儿如果怎么也不愿意倾诉,那就一定是十分严重的伤心了。这么一颗伤害得彻底的心,难道你也忍心去毁了它么?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么?”

“那么,我该怎么做?”他一拂锦袍,立起来时,淡定的神情中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伤,“羽儿,我到底该怎样才能抚平大哥心中的不愿意忘却的恨呢?”

李诗语走上前去,右手轻轻握住他:“能够成为恨的,那一定是非常艰难的事儿,这样的事儿,除了顺其自然,并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你要相信,有时候时间也是减轻疼痛的办法。但在这期间,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在他伤口上撒盐。也许如此一来,时间一久,大公子就不会悲伤了。大将军,你放大公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吧。纵然他做那些事情都是抱着其他的目的,但是能够在烦恼将至之时,做着正经儿事儿,而不是自暴自弃,颓废度日。何尝不是在忘却烦恼呢?”

那剑眉下的双瞳骤然一亮,莫璃大将军感激地抱住了她:“羽儿,我就知道,有些事情,你是一定比我透彻的。”

“哪有?”李诗语轻捶着莫璃大将军的后背,“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啊?”

“还不算吧。”莫璃大将军笑笑,“只是对你比较容易多想罢了。”

“那你以前都怎么想我啊?”李诗语开始八卦。

“我会想你为什么每次都懒得同我说话,语气总是不冷不热的?”莫璃大将军磨磨唧唧地说,“可现下一想起来,我才有些明白了。”

“你懂什么了,说来听听。”李诗语有些不解,“反正我以前对你不冷不热的事儿,我可半点儿不记得了。你要说出来,或许我还能对曾经的自己有个大致的印象。”

“看了你以前写的那些书信。”莫璃大将军笑笑,“羽儿当初不同我说话,原来竟是害羞了。”

“哦,我其实特想不通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那时是有多帅,竟会让这么美丽霸气的我暗恋上你?”李诗语啧啧舌,开始莫名感慨。

“呵呵,你不自信么?”莫璃大将军讽笑,“但有一点儿我却十分地看好你。”

“是什么?”李诗语挨近了点儿。

莫璃大将军蹲了个头:“当初我没有及时地扔掉那些烂桃花,以至于让你变成如此一个冷傲恬淡的性子。但是你这样,我却并不讨厌,所以你能有自知之明地避开我以此来获取我的注意,这一小计,十分高明。”

“这可不像在夸奖我。”李诗语翻白眼。

“无论是夸奖,还是讽刺。你只要明白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便是了!”莫璃大将军平心静气地说了句,然后手伸上去拎桌上的茶壶。

李诗语按住他的手臂:“别喝了,就这一会功夫,你前前后后喝了多少茶了。就不怕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眼睛浮肿么。再说了,这茶还是浓茶,喝多了容易睡不着。”

莫璃大将军瞠了她一声:“适才你做出那副表情不就是为了让我陪你么?”

“是啊。”李诗语笑着解释了声,“可刚才是有事想请教你,这下事情解决,必然得好好去睡一觉。另外我打定主意了。”

“什么注意?”

“我明日就去向忠勇候承认身份。”李诗语露出坚定的眼神。

“这么快便去?”莫璃大将军笑,“急不可耐地恢复自己的身份?”

“反正早晚都得回去认祖归宗,那么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么区别?只是……”李诗语认真地思索道,“前几日我去看他,并没认他为爷爷,如今我又紧巴巴地去讨好他。你说,会不会误以为我其实是贪恋他们卿府的钱财?”

“钱财固然是个好东西。若是迂腐之人,这样看你,倒是情有可原。不过……”莫璃大将军眉色锋芒冷厉,“如今卿府危机四伏,你此刻回去,承认身份,则也要跟着陷进去。天下之大,谁会为了钱财把命都给搭进去。若真如此,那也是绝了。”

“这么说,我回去承认卿羽将军的身份,便顺理成章,毫无阻碍了!”李诗语笑问。

“我想,你永远也不会有什么阻碍吧。”莫璃大将军说到这个就黯然神伤。李诗语也时常有所察觉。于是乎则转了方向,闭口不言。

第二天,天下第一酥还未开店。

天色也蒙蒙然的时候,李诗语就又出发了。因着清晨圣上急召,所以莫璃大将军赶进宫去,也未曾相送李诗语返回忠勇候府。只从昀月山庄调了两个小丫头一同前往。马车极大,外观惯用七彩云带坠了亮眼的流苏。四角各坠一颗鸡蛋大的珍珠。青纱窗帘,绛紫门帘。

莫璃大将军和如痕行到王都脚下的时候,不忍问了两句:“那马车装饰如何?”

“极为华丽,同皇室所乘马车不相上下。”如痕拱手,忽而皱了皱眉头,“将军,你为卿羽将军准备这样一辆马车,就不担心卿羽将军被店外监视的探子盯上么?”

莫璃大将军笑地诡异:“如果不是想让他们盯上,我就不用费那些功夫了。更不会让你也跟着我一起进宫,而不是去保护她回候府了。”

“将军是想让那些探子知道?”

“不错。那边的人一定万分怀疑她的身份,若是这次能亲眼跟到候府。便更能将事实坐定三分。”莫璃大将军解释,“到了候府地盘,那些探子还有出手的机会么?何况,如此打草惊蛇,到时他们又如何回去复命?”

“将军正是猜到卿羽将军不会有危险,才敢下了这样一盘棋?”如痕赞叹不已。

“另外……”莫璃大将军笑了下,就踏步走出。

那马夫是他挑选一名莫家死士,若真有此危险。只需半刻功夫,其他死士必然相助。

他的羽儿哪里还会撞见什么危险?

刚刚抵达忠勇侯府。

门口的家丁见其奢华的马车,匆忙迎上来。

“我爷爷呢?”李诗语开门见山扔出这样一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家丁听罢,必然好奇忖度,一抬首,当然会瞥她的脸。这些家丁是候府中人,曾经断然见过卿羽的相貌。若只一点儿,当下就会认可她。

而且那晚尽管没有看见她相貌,也见过她这身段。

这么一说着,两名家丁就立马俯首:“属下拜见将军!”

“二位请起!”马车上立着的李诗语托了托衣袖,便被两名家丁搀扶着下来,随伺的两名丫鬟,一位是兰姨,一位是青鸟。兰姨辈分大,知礼仪,是莫璃大将军的心腹。青鸟年纪虽小,可思维敏捷,手脚麻利。

李诗语勉勉强强地笑了一下,就跨步进了候府。她白裙上的同色卷带挂着昨日方老头子送来的玉佩。袖中兜着那丢命也不能丢弃的半块虎符。这两样东西是她验明身份的重要物件。

其实忠勇候早就派神医传亦去打听她的身份,当然是迫不得已地寻回二姑娘。所以自打她入了园子,同神医传亦碰上,李诗语便笑脸问好。

“传大夫?”

神医传亦愣怔片刻,食指莫名一扬:“二姑娘,是你?”

“不错,我回来了。”李诗语朝他点头。

这认人是莫璃大将军再三叮嘱的功课,她要做回卿羽将军就半点儿不能疏忽。

那边回廊上路总管领着府兵走进来,轻轻看了她一眼,立马单膝跪下:“属下拜见将军!”本来他这一拜只是曾经的习惯,自那日李诗语不认他之后,他心里就很没底儿。不过主子不搭理可以,但他决不能不认主子。是以刚刚巡逻一圈走过来就做了这么个大礼。

“你是路宸?”李诗语轻声细语地说,“快起来,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她甚至婀娜地移动步子,上前闲话,“上次在酒楼中,我不识你,只是另有原因。日后定会如实相告。”李诗语把话说得这么谦恭,路宸心中听得很暖。

“传大夫,我想见见爷爷。”李诗语打听,“他双腿好些了么?”

“好些了。”神医传亦笑笑,“若是看见二姑娘这样回府,他恐怕会十分欣慰的。”

上次是带过去的,她熟悉路后,便自行走在前面带路。行到那扇打开的窗子,她就停了下来。对着大开的窗子看了一眼,露出明媚的眼神,“爷爷?”

阖着眼睛打盹儿的忠勇候听见这一声,立马触电般地立起来。

双目赤红,饱含泪光。

神医传亦知趣地退下。

李诗语掩上门,身上白裙环配叮当。花色白鞋轻轻地踩到跟前。

她开始行礼。

忠勇候好奇地扶起她,一眼瞥到她腰上的玉佩,惊呼:“羽儿,你想起玉佩,想起曾经的事儿了,想起爷爷了么?”

李诗语摇头。

“那你这次……”

李诗语再倾了个身:“爷爷,孙女儿说实话。此次回来,并未记起曾经半点儿事儿。之所以会选择做回自己,全碍于两样东西。”她将半块黄金虎符和刻着卿家一字的玉佩交出,亲手递到老侯爷手上,“孙女儿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虽然失忆,却不能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

狗屁逻辑,她会说出这么霸气的话?

老侯爷感动地热泪盈眶,一直握着她的手连连叫好。

“记不得曾经的事儿罢了,只要你回来就好!”老侯爷笑眯眯地说,“这下羽儿回来,我们卿家就有盼头了。”

无论是在老侯爷生病期间,还是在以前。卿羽将军都是卿府的顶梁柱。如果哪一天丢失了,一定是会让卿府的地位大大折扣。就如同现在。好在这李诗语一马当先地回来了,做了这卿羽将军。

“爷爷,孙女儿现在不仅什么都记不到,连识人都处在初次阶段,您一定要好好教教我。”李诗语郑重地提道,“听大将军说,爷爷朝中的唯一死敌便是宰相大人林耀甫?”

“不错,我们结仇许多年了?”忠勇候面上苍白,狠狠地叹了几口气,“他一向忌惮我卿家地位,所以三番四次都想推翻我们卿家。奈何每次都计谋失败。羽儿啊,莫要怕他,爷爷这边也还是有些实力的。”

李诗语点点头:“嗯,羽儿知道。过去的羽儿不会怕,现在的语儿更不会怕。”她得意地指指脑袋,“而且,现在的语儿,脑袋瓜比以前的更先进。”

“这傻丫头,说地都是什么话?”忠勇候满面欢喜地摸了摸李诗语的脑袋。

“哦,你回府来住,可有什么缺的。要不要爷爷给你找两个能干的婢女伺候你?”忠勇候向来心疼孙女儿,更何况是消失了许久,最让自己十分骄傲的孙女儿。

“不用。”李诗语站起身,唤来屋外的两个丫头,纷纷给忠勇候介绍,“这位是兰姨,这位是青鸟。她们两人是大将军挑给我的,所以爷爷您不用操心。”

“另外……”李诗语摊开半块虎符,“这东西稀罕得很,大将军还说丢了它就是丢了命。所以孙女儿一时有些害怕,就想让爷爷替我保管着。”

忠勇候晃手摇了摇,笑着拒绝:“语儿啊,这是你平素调兵遣将的物件,你若给爷爷保管,终归不妥,何况这东西还关乎着你的性命。”话锋一转,忠勇候替孙女儿出谋划策,“这东西意义重大,既然你思慕那莫璃大将军许久,不如便将这半块虎符让他保管。这种贵重东西交出去,只怕那莫璃大将军会非常高兴的。”

“可是他自己也有一块啊?”

“是。莫璃大将军尚且能保护自己的,又怎么会忽略了你的呢?”忠勇候分析道,“傻孩子,你若这样,就相当于是给你这心上人吃了一记定心丸啊!”

“定心丸?”李诗语面色难色。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毫无保留地交在他的手上,你自己想想,这样的信任还不足以证明你的真情么?”忠勇候老谋深算地再笑了笑,“何况莫璃大将军也是家大业大,此刻若能相助我们,那也可谓是如虎添翼呀!”他眯紧的双眼无不显地缜密谨慎,“放眼整个朝局,恐怕不只我们卿家,就是那些参与党争的后宫娘娘和皇子们都想着要拉拢他呢。”

“是么?”李诗语激动起来,“那不是很危险么?”

“不不不。先不说这莫璃大将军自己的实力,就是他如今的身份,也不能让皇族中人陷害于他。他手中的莫家军也是众多皇子想要夺取的后盾啊。但是那些莫家军一入军就是由莫璃大将军自个儿训练,所以在战场上,只会听他的命令,保家卫国!”忠勇候宽慰李诗语,“所以羽儿,你给爷爷找的孙女女婿,真的合了爷爷的心思啊!”

李诗语嘟囔:“也就是说现在很多皇族之士都稀罕,想收买他咯。那我如果买了他回来,岂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来收买我。”

“呵呵,意思差不多。但是……”忠勇候摸了摸胡须,“即便莫璃大将军不会娶你,那些皇族之士也会特别忌惮我们卿家的。”

“为什么?”李诗语纳闷地指着自己,“是因为我?”

“不错。正是因为你。”忠勇候笑眯眯地,“因为你也同莫璃大将军一样,拥有这调兵遣将的半块虎符,也拥有你自己训练出来的卿家军啊!”

“卿家军?”李诗语惘然,“那他们……都在哪儿。”

“他们远在北疆,保卫国土,未有调令,不得与归。”忠勇候感伤地念道,“他们既是你的兵,也是我们卿家的后盾。路宸那孩子你还记得么?”

李诗语呐呐摇头。

“他是你的副将,也是你忠心耿耿的心腹。此次会回来,也都是因为你。”忠勇候说,“没有你,他也是不能自己回来的。但是自从你回来,不见踪影后,他就再没脸面返回战场。一直在府中伺候我,直到今天。”

李诗语又感动又自豪。

她拍着胸膛保证:“以后孙女儿会拿他当兄弟,不会不认他了。”

“那就好。”忠勇候眯着眼睛说,“刚回来,就下去休息吧。”

李诗语眸光对着忠勇候,不忍离去。但是刚要跨过门坎儿,她又转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爷爷,孙女儿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儿啊,羽儿?”

李诗语泪眼婆娑地哭道:“云溪村是救了女儿的村子,那里有照顾我的老爹,也有一拨兄弟,更有许多质朴的乡民。我的身份宣扬出去,也不知道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会不会对他们出手。所以请允许女儿能够继续前往村中,继续照顾他二人。”

忠勇候感动李诗语的一片孝心:“这事儿由羽儿自己去办就好。爷爷现在已经不管你的事儿了。”

李诗语连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跨出门坎儿,随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神医传亦正好立在廊外朱漆柱子前。

“传大夫在看什么?”

神医传亦回答:“鱼!”

李诗语也探头而下,只见清澈见底的水池里,几片稀疏荷叶下,数百只成群结队的金鱼儿拥挤着在觅食儿。

“它们在抢食儿?”李诗语往下凑了凑,双臂俯在栏杆上,“这么多金鱼儿,能抢到么?”

“二姑娘觉得能不能抢到呢?”居高临下的神医传亦垂眸问道。

“应该很难吧。”李诗语指着水池,“毕竟这么多鱼儿。”

“鱼儿抢不到食儿会怎样?”

“呵呵。”李诗语笑这神医传亦一脸神秘的样子,“还能怎么样,再抓几把食儿给它们不就成了。”

“这些小金鱼儿抢不到食儿,我们可以再喂。”神医传亦一本正经地瞪着李诗语的目光,“那么我们人如果抢不到食儿怎么办?谁会愿意再送给我们?”

李诗语不解:“传大夫,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现在这王都同以前不一样了,二姑娘不再是小姑娘了,而王都里的皇子们也不是小孩子了。”神医传亦又拨了一把食儿撒入池中,“要想在这深不可测的皇城中,好好地活下去,每日都有食儿。那就必须懂得在争抢的世界中学会明哲保身!二姑娘,现在候府危机四伏,若是你不能好好保护自己,维护候府的权力和尊严,可能我们候府也会淹没在这场暗潮汹涌的争斗中啊!”

李诗语立起来,一派认真:“那么传大夫,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呵。二姑娘,我只是一个大夫,根本不能为你做什么。很多路都得你自己走,很多荆棘都得你自己去踏。”神医传亦退后数步,躬身,起手,拜了一拜,然后离开。

那挺直的背影,以及刚刚他说给自己的话,究竟有什么深意,李诗语不明白。但是听起来挺严重?至少于她现在,不能想象。

兰咦咳了一声,走上前来,搀住她:“将军,我们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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