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苏拉 追赶太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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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师科坦德生前常常说,“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如果和太初术士的对抗不是那么让人筋疲力尽,那么莎蒂丽也许能做的更好一些。但珊瑚女巫已经尽力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次战斗的结果都已经比她预期的要好得多。

“假以时日,你将拥有媲美一百万颗恒星爆发的力量。”在纯净要塞中,透镜中的幻象最后这么对她说。“身为太阳法师,你将凌驾于众生之上。只有太初术士本人,堪为你的匹敌。”

在那里,命运和运气让莎蒂丽超越了守护者,也超越了亵渎者。她不再需要从自然界中抽取生命力完成法术,她可以从阿塔斯的浩劫残阳——这个濒死世界最大的暴君身上榨取力量。

在之后的战斗中,她的法力比埃布的波利斯更能持久,比安卓佩尼斯和台克图可提特莱守的更稳。如果不是她,太初术士的胜利将来的更早,也更完全。

但拉贾特远比她要年长,不但力量远为超过,而且他所知晓的法术远远多于年轻的珊瑚女巫。利用古魔法的力量,拉贾特轻描淡写的一击将莎蒂丽钉入太空,一招把她扔到了阿塔斯的月亮之一——阿托普斯上去。他自信珊瑚女巫所掌握的法术不足以让她从月亮回到阿塔斯上来。

他的自信是有根据的。

阿托普斯,也即死亡之月,是超越神明力量的一位上古邪物。在净化之战中,它被太初术士召唤来这个世界,与非人种族的神明对抗。在十五个世纪的净化之战结束后,它陷入了沉睡,直到刚刚才开始了苏醒。

被太初术士的法术击中以后,莎蒂丽忍受着浑身巨大的痛苦施法让自己能在真空中生存。阿塔斯在她的视野中越退越小,直到变成一个不比餐碟大多少的淡黄色圆盘。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没有空气,太空的严寒将她紧紧包围。

然后,她被月亮阿托普斯的引力场俘获,又开始了下坠。

现在,她站在灰色的月面上瞪大了眼睛。前面是她的影子,活像一摊被神奇地拉成了人形的墨水。地面崎岖不平,寸草不生,只有各种形状的灰色和黑色的阴影。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巨大的危险方才露出了冰山一角。

在下坠的最后一刻,她巧妙的反重力法术保护了自己不被摔个粉碎,但是她依然被困在这里了。莎蒂丽所知晓的最强力的传送法术也不过能把她传送出两百帕勒桑(约合一千公里)以外。而这颗月亮和阿塔斯之间的距离,至少有八万帕勒桑(超过四十万公里,比地-月之间的距离要远百分之五左右)。

“真是个不毛之地。”她自言自语道。在她身后,太阳刚刚爬过一座环形山的山顶,照耀着散落在崎岖平原上的岩石碎片。

莎蒂丽望着荒芜的月面,忍不住热泪盈眶。

珊瑚女巫做的第一件事是用魔法尝试和提尔的人取得联系。她试了试,什么也收不到,这一点也不奇怪——由于自己不是被直直的抛上来的,阿塔斯此时正处在这个月亮的地平线以下,同时也没有任何人在环月轨道上。

除了她,还有不少碎片在那场无比激烈的战斗中被波及,受到魔法的作用被抛了上来。纯净要塞的碎片——白色和黑色的大理石石块落在珊瑚女巫身边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内。

她没费多大劲儿就从要塞的残骸中找到了花剌子密和阿玛尔。在低重力下,他们的尸体搬运起来出奇地容易。没有安葬他们的必要。莎蒂丽把他们安放在两块巨石之间,向着太阳,面向西朝着在远处黑色山脉背后的阿塔斯。

她本想说几句什么合适的悼词,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她不知道该给这两个人举行什么样的葬礼仪式。

“永别了,阿玛尔;永别了,花剌子密!我多么希望结果不是现在这样,对不起。”她的声音几近耳语,“愿你们死后永享安宁……”

她尽量不去想还有多久她自己也会加入他们的行列。

她迫使自己去想,如果活着的是她的姐姐,她会做什么?生存,芮恩会生存下去的。

首先,莎蒂丽在心里为自己鼓气。她活着,居然没怎么受伤,真是奇迹;她在战斗中施展的忍耐元素法术依然有效,所以她没有受到缺氧和寒冷的困扰。只要还能施法,食物也可以变出来。虽然她不懂得长距离的传送法术,但短时间内活下去似乎不成问题。

如果是以前,她能记忆准备的法术有限,不可能帮助她一直忍受这月球上的恶劣环境。但现在,只要阳光还能照在自己身上,她就永远不会耗尽自己的法术,也不需要重新记忆和准备法术。

第二,是求救。目前,最近的可能的救援在月平线以外八万帕勒桑处,她已知的所有法术都不能帮她和这么遥远的地方取得联系。况且,这个月亮——也即上古邪物阿托普斯似乎散发着某种能量场,能影响各种传送和飞行,甚至其他法术的效果。也许阿托普斯就是靠这个能力捕获受害者的,她想。

所以,她需要一座能看得见阿塔斯的山脉。那样的话,冒险开始时她带着的一个魔法道具或许就能派上用场了。

她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几处出血的地方都止住了。她撕下自己袍子的一角包扎了自己的小腿,然后就迎着闪烁着玫瑰色光芒的太阳,出发了。

现在自己看起来一定丑极了,她自嘲的想,又脏又丑。然后她一脚踢起一把月尘,低重力和无空气的情况下,这些尘埃微粒呈现完美的抛物形,缓缓落下。

阿托普斯似乎又开始沉睡了,奇怪,它是被太初术士唤醒的,怎么又会陷入沉睡?难道拉贾特出事了?她为这个可能欣喜,同时又替可能被附身的穆哈迪担心。

也许战斗已经结束了,她想,太初术士的复活被打断了。但是,她始终想不出谁有这么强大的能力能够阻止拉贾特再临人间。

从月面的暗影里,好几个龃龉蹒跚的月球怪物朝珊瑚女巫走了过来。它们看起来活活像是不同生物的碎骨拼凑而成的,外表骇人不已。

依靠新的从太阳那里抽取到的力量,莎蒂丽谨慎的和这些怪物保持距离,然后以大威力的远程法术将其逐一点杀。似乎是认识到了这个猎物比较棘手,很快,剩下的不死怪物们整齐的撤退了,就像它们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

这样的怪物有多少?珊瑚女巫心想,自己能都应付的过来么?

走到近处她才发现,这颗月亮上的山脉并没有像从出发点的看来那么陡峭。在低重力作用下,虽然不适应的身体有些朗朗跄跄的,但爬山与走路并没有多大区别。到达山顶后,一线细细的昏黄色像是对莎蒂丽的奖赏似的在月平线上露出,远在山谷另一边的山脉仍然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她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向下一处山谷进发。

在下一个山峰上,莎蒂丽又遇到了一些不死的月面怪物。结果这些拦路之敌后,她才看到阿塔斯星球的边缘在月亮的地平线上显露了出来,就像一块橘黄色的玄武岩被黑色的山脉遮住了一半。

她从自己袍子里摸出那个法器,幸运的是,它没有在战斗中损坏。要不然的话,她就没法增幅自己的传讯法术,也就无法和阿塔斯上的任何人取得联系了。这个道具是她在开始进入盐海的冒险之前带上的,先前一直没有用上,没料到现在却可能要靠它救命。

“这是莎蒂丽,我被困在月亮,困在阿托普斯上了。有人能听的见么?”

她轻触法器的表面激活了法术,等待着回答。然而除了来自太阳的轻柔得犹如耳语的噪音干扰,她什么也听不到。

“这里是珊瑚女巫莎蒂丽从阿托普斯月亮上呼叫!有人听到吗?”她又等了一会儿,因为魔法也许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阿塔斯。

“有人听到吗?”她继续重复,心越落越低。“有人吗?任何人?”她的声音也变的更低落了。

“——珊瑚女巫?提尔的珊瑚女巫?真的是你?我是库恩的巫王奥罗尼斯,我收到你的魔法传讯了。通过它,我能确定你的位置,请你在上面坚持住。”

莎蒂丽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憋了这么久。

竟然是巫王接听到了自己的信号,也许自己不该对此感到太过惊奇,毕竟他们的法术造诣无人能及。可是这个奥罗尼斯,也即蜥蜴人处刑者,他真的会愿意救自己么?在阿塔斯,这位巫王以隐居著称,极少参与沙漠里的争斗。所以莎蒂丽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也许,为了对抗太初术士,他们真的愿意和自己联手,莎蒂丽想。他们真的被吓坏了,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这时候也没法奢求更好的结果了。莎蒂丽顿时松了一口气,再一次触发了通讯装置,“我听到你的回复了。”

在下一次回复传来前,珊瑚女巫有了宝贵的时间可以思索自己的处境。

她通过预言的魔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十分接近黄昏线——正好在这颗“月亮”向阳面的边界上。阿托普斯尽管转动很缓慢,却是不可阻挡的。大概的说,根据古代法师的观察资料,这可月亮大概每三十天自转一圈。也就是说,这颗月亮上的一天相当于阿塔斯上的三十天。

而日落将在三个阿塔斯日内来临,然而,在月亮上没有掩蔽所,没有地方可供她度过十四个阿塔斯日的漫长“月夜”。而她需要阳光提供给她的法力,有魔法她才能获得食物,有魔法她才能抵御缺氧和寒冷。

而且阿托普斯散发的恐怖能量场能阻止任何传送和飞行法术,它像个贪婪的猎人,不会允许猎物逃脱。日落之前,阿塔斯上的任何人都来不及使用魔法船来到月亮上,拯救她。而除了太初术士,没有人的魔法强大到能把人扔到月亮上去,或者把人从月亮上扔回阿塔斯去。

有太多的不可能。

她静静地坐在地上,盯着崎岖荒原尽头那一弯纤细的昏黄色“新月”陷入了沉思。

几乎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位于阿塔斯的巫王,库恩的奥罗尼斯送来了讯息:“莎蒂丽?珊瑚女巫?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我能。”

她施完法,默默地等待着她的话被传送到阿塔斯。

“听到你的话了,莎蒂丽。我手上确定最早能找到的能飞到月亮上的魔法船要在三十天以后,你能坚持那么久吗?”

她把心一横,施法送出自己的讯息:“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等待救援,不管发生什么事。”

她等了一会儿,但并没有得到回答。能够施法从阿塔斯往月亮上传送讯息的法师极为稀少,而且他们也未必重复记忆了多道这个用处不大的法术。和现在的莎蒂丽不同,别人施法可是要支付生命力的。

“我会坚持到那时候的。”珊瑚女巫一遍又一遍传送这道口信,直到那个魔法道具耗尽了使用次数。地面上肯定收到了她的答复,她必须相信奥罗尼斯或者其他什么人收到了答复并会来救她,她所要做的就是活到那时候。

如果是芮恩会如何反应?她想,肯定不会是坐以待毙。赶快行动吧,小家伙,当黄昏追上你时,你就死定了。

通讯法器已经耗尽了能量,变得毫无用处,莎蒂丽把它扔掉,站了起来。现在,她的魔法来自于太阳。太阳如果落下来,她就没法施法忍受真空和严寒,于是她开始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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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恩的奥罗尼斯盯着他手下的首席圣堂武士发呆,现在是凌晨时分,天还没亮。通常法师们会在这个时间睡觉休息,保证自己记忆的法术被准备好。但他没时间再睡了,他计划在三十天内造好一艘能飞到月亮上的魔法船。

要是那个擅长附魔魔法的马利克来做这事,肯定比自己拿手的多。奥罗尼斯心想,巨大的复眼眨了又眨,自己果然不适合干这行。

可是根据传言,马利克居然出人意料的跑去和复活的伪太初术士合作了(奥罗尼斯坚持不肯相信那家伙是个真货),这让寻求对方的帮助变得毫无可能。自己能偷到简化版的融合炉设计,都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何况,奥罗尼斯轻弹薄如蝉翼的双翼,自己选择走上的这条道路,也限制了自己的实力。

“你说我们把魔法船的能核拆下来做检查会耽搁多久?”

“假设它正常,我们会损失一天,不然的话,两天甚至三天。”

奥罗尼斯恼火地攥紧两只拳头,第三只和第四只手则不断的在椅背上摩擦。他讨厌被迫作出草率的决定:“通常的程序是什么?”

“通常我们会重新检查。”他的首席圣堂武士回答。

“开始吧。”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又耽搁了。在天上,有人正指望着他准时到达。假如她还活着,假如通讯的中断没有意味着其它致命意外的发生。

假如她能抵挡住上古邪物阿托普斯上怪物的袭击。

假如她能在没有阳光,又没有生命力可抽取施法的情况下忍受真空和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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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塔斯上的话,这相当于一场马拉松。可在“月亮”阿托普斯上,这只不过算是小跑罢了。在走了五帕勒桑之后,跋涉带上了一种轻松的节奏:一半是散步,另一半既像是慢跑又像是一只行动缓慢的猫鼬在蹦跳。这段路上没有月面怪物袭击,她最大的苦恼是这一切位面太过单调。

这就是她给自己想出的办法,既然自己一定要在阳光下才能继续在这颗冷酷的月亮上生存。那么自己就一直走,让太阳永远不会落下。在阿塔斯上,想让太阳永不落下需要一天之内绕阿塔斯一圈。幸运的是,这颗“月亮”的自转慢的多,自己用一个月的时间绕它一圈就可以了。

她必须如此。

与她同时在科坦德法师门下受训的伙伴对她因天分最好而成为第一个正式的守护者法师多少有些嫉妒,她们曾无情地嘲笑说她是个靠自己的美貌到处占便宜下贱女人。

现在她成了太阳法师,蓬头垢面,不施粉黛,走在一个巨大的上古邪物身上。她不知道她曾经的同学们现在会怎么想,也许自己能听到她们一个个道歉了——如果她还能活着回到阿塔斯的话。

通过阳光流入她体内的魔力突然发生了下降,这让莎蒂丽从遐想里惊醒了过来。四周似乎没什么异样,她只思索了一会儿就找出了毛病出在哪里。现在她正走在一座环形上的下坡路上,低重力下脚步扬起的月尘飞到头顶遮挡了阳光。她想了想,决定接下来要走小一点的步伐,像个淑女一样。

太阳在她背后,一弯梦幻般的昏黄色的阿塔斯缓缓旋转着,不易察觉地在地平线上爬行。她开始胡思乱想了。穿越盐海,找到纯净要塞,发现其中的秘密并打败龙王波利斯。这听起来就像是一场艰巨的任务,只是她从没想过这个任务居然最终让她迫降在了月球上,在那之前反而和波利斯联手对敌。

阳光照耀下,她不断施法,保证自己能够继续忍受没有空气的环境。

向西穿过月面荒原时,莎蒂丽又陷入了混杂着鲜血和坠落的幻觉:太初术士在她眼前复活,纯净要塞分崩离析。龙王波利斯施展世所未见的恐怖法术与拉贾特战斗,安卓佩尼斯和台克图可提特莱先后陨落。

那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应集中注意力在现实问题上。迈开步子,一、二、一。

流入体内的魔力又下降了,这里不是下坡路,又扬起月尘了么?

她施展了一个预言法术,吃惊地发现自己已经走了整整三十帕勒桑。

无论如何该休息一会儿了,她想,幸好阿托普斯只影响传送和飞行一类的法术。

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施法创造出可供食用的硬面包。她转过头咬下了几块,食物硬邦邦的,微带着一丝甜味。

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厨师,她想,变出来的东西也不好吃。

珊瑚女巫眺望着西方的原野,月平线看上去平坦得不像是真的,在几乎伸手可及之处形成了一幅如画的背景。在这颗“月亮”上应该很容易保持每沙漏时两帕勒桑的步行速度。如果把睡觉和休息的时间也考虑进来的话,这个速度会下降到一个帕勒桑多点每沙漏时,她可以走出很远很远。

她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来。芮恩会喜欢这个的,她总是喜欢在不毛之地远足。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儿可够漂亮的,对吗,姐姐?”莎蒂丽说道,“谁会想到这儿有这么多种奇形怪状的阴影呢?没人的空地多得是,永远不用担心沙匪的袭击,也没有奴隶主来奴役别人。”

该走了。她继续穿越那坑坑洼洼但基本上还算平坦的原野。这颗“月亮”是个出奇平坦的地方,只有百分之一的月面是大于十度的。那些小环形山,她轻轻一跳就过去了。少数大的,她就从旁边绕过去。在低重力作用下,这对步行并不造成任何真正的问题。她并未感到疲劳,但当她发现自己已走了二十个沙漏时,她才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睡觉是个问题。忍耐真空和寒冷的法术只能维持两个沙漏时作用,所以不得不经常刷新。这也意味着她不能一觉睡两个沙漏时以上。

自己真是太幸运了,莎蒂丽想,要不是成为太阳法师后不需要记忆和准备法术,自己肯定完了。一次只能睡不到两个沙漏时意味着过去的她将完全不能记忆法术,她不记忆法术就不能抵抗真空。而如果睡去就会因为法术失效而死在睡梦中。

她小心的坐在地上,眯着眼睛休息,却又不敢让自己完全陷入沉睡。过了好久她才迷糊了一阵子,半梦半醒间,她梦到了自己的姐姐。在梦里,她姐姐没有死,只是在装死跟她开玩笑而已。

她醒来时肌肉酸痛,分不清东南西北,然后她忽然记起了身在何处——阿塔斯正挂在离月平线一掌高的地方。她站了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西面戈壁样灰色的沙原跑去。

她的双脚被靴子磨得很疼。她改变她的步法,从小跑换成跳跃再转成袋鼠式弹跳。这使情况好了,但还不够。她可以感到双脚开始起泡。莎蒂丽干脆甩掉了自己的靴子,赤脚踩在“月亮”——阿托普斯的表面上。

芮恩也用起泡的脚走了这么长时间,而且没有耐心听抱怨或减速。也许她应该在开始步行前就把靴子脱了,在低重力作用下,疼痛至少是可以忍受的。

至少她是这么希望的。

再过了一会儿,她的脚干脆失去了知觉。

小环形山她跳过去,大一点的她绕过去,最大的她翻过去。在穿过一片广阔的月面平原的西部后她进入了一个崎岖地段,遍地都是小山丘。她不得不减低了速度。山坡上阳光普照,可是环形山的内壁和山谷仍笼罩在阴影里。

她脚上的泡破了,刺骨的疼痛从她的脚心里直传上来。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泣,继续前进。这样又走了上百帕勒桑,她来到了又一片月面平原,道路又变得好走了。

古代的大法师们在观测阿塔斯的两颗月亮时,发现了月面上有些黑暗色斑块,于是就将这些大面积的阴影区叫做月海。和阿塔斯上的盐海一样,它名不副实,一滴水都没有,只不过是较平坦的比周围低洼的大平原,覆盖着月海玄武岩。

莎蒂丽目前正在通过的平原,被古代大法师们叫做泡沫海。穿越泡沫海就是丰富海的北端,由此可达静海。她第六天的行程应当从静海中心的巨大环形山路过,这个巨大的陨石坑在古代阿塔斯就被观察到。

她一边走一边留意观察,却什么也没看到。她猜想自己一定是与它错开了上百帕勒桑,走向了更偏北的距离。现在只有通过蒸汽海继续前进。那座环形山据信比阿塔斯上最高大的山脉还要壮观,可惜她是看不见了。

“真是,”她说道,“走了这么远的路,方圆上百英里内唯一的旅游点关门了。这是通常会有的结果,对不,姐姐?”

没有人为她的幽默发笑,所以片刻之后她自己笑了起来。

从混乱而短促的梦境里醒来,回到漆黑的天空与静止的阳光下,打个哈欠,然后睡眼惺忪地开始赶路。抿一口乏味的温水,啃一口魔法造出来的毫无特色的食物;休息,小心翼翼的用预言法术确定方向,这是你的生命。再走,再休息……再睡觉时太阳还钉在你醒来时的位置上。第二天把同样的过程重复一遍,然后再重复……再重复……

虽说魔法造出来的食物是低残留的,但每过几天你总得按自然规律排泄。成为太阳法师不意味着你就超凡入圣了,你只能找个地方方便。真空和低温下,那些排泄物像褐色的易碎粉末。你的行踪被这些粉末遗留物标了出来,它们几乎和黑色的月面尘土混为一体。

向西,一直向西,和太阳赛跑。

阿塔斯高高挂在天上,她现在要仰头才能看见它了。当阿塔斯挂在天顶时,她停下来庆祝了一番,她打开一瓶看不见的夜影之水,向想象中的旅伴们敬酒。现在,太阳高挂在月球地平线以上,经过七天的步行,她绕过了四分之一的月面。

她绕过一座大环形山的最南端,以便既远离陨石区又不翻山越岭。在这个神秘的地区,巨石有房子那么大,更有些比巫王的宫殿还大。脚下松软的粉状表土混合着岩石,放射形的深沟显示出亿万年前大灾变的影响。她摸索着前进,边走边自言自语:“请注意你的脚下,落脚处的地层并不坚固。现在前面有座小山,想一想我们是该爬上去呢,还是绕开它?”

一片沉寂。她打量着面前的石山,虽说她看不到火山活动的痕迹,但石山看上去像个古火山口。山口周围地区的情况可能很糟,她可以在山顶观察前方的路况。

“喂,大家听清楚了,攀登这座山将会有危险,跟紧我,看清楚我在哪里落脚,别赌运气,慢慢走安全,总比快走死了的好!还有问题吗?”没人回答,很好。“呃,那么好吧,登上山顶后我们休息十五分钟。跟我来。”

过了被她命名为穆哈迪峡谷的山间乱石,博鲁赛拉仑洋平坦得犹如提尔的惩罚广场。莎蒂丽以一种轻柔均匀的滑步穿行在沙上,芮恩似乎不是远远落在后头,就是跑在前面,连个影子也看不到。

就像以前一样,芮恩总是那个先行一步的人,她连走起路来都是那么优雅,自己却只能笨拙的模仿。

莎蒂丽对芮恩不肯紧跟在她身后很生气——芮恩答应过这次让她带头的——不过莎蒂丽只敢在心里不满。芮恩以前叫她乳臭未干的淘气包,所以她决心表现得像个大人。无论如何,她才是成为太阳法师的人。要是芮恩迷了路,那可是她自找的。

她又把路线定得更偏北一些,以便走在魔法探测出的平坦地段里。她环顾四周希望找到芮恩,却吃惊地发现阿塔斯像半个满月低低地挂在这颗“月亮”的地平线上。

当然,哪儿都没有看到芮恩。芮恩十几年前就死了,就在她跟奴隶贩子走,并让莎蒂丽有个进提尔城生活的机会以后。

只有莎蒂丽一个人待在一件又臭又痒几乎把她大腿上的皮磨掉一层的法师袍里。这衣服曾经又美丽又贴身,现在早就脏兮兮的不成样子,还破了还几个洞。她真该把衣服撕了,可谁又料到她会穿着这衣服走这么长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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